星落也有些遗憾,“还不是进宫给耽误的。不过也无碍,过些时日我还回去呢,静真那一处屋社建的如何,世仙同她爹妈闹什么,都要一一过问……若是陛下当真下了圣旨封了国师,我就先把让人捎三千两回去——总不叫她们两个为难,尤其是静真,同合贞女冠领着百十号人,往哪儿挣钱去!”主仆二人这般一路说着话,紧赶慢赶地回了东暖阁,清溪这会子正候在门前呢,见姑娘来了,忙上前扶了一扶,引着星落入了殿。“听说在昆明湖上遇上了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就打发人来问了两回,生怕您吃亏,后来知道您同陛下说话去了,就放下心来——明儿叫您过去用午膳,她老人家知道您瞌睡多,早上起不来,早膳就不喊您了。”星落有些些微的不好意思,说了一句娘娘慈悲,答应了下来。清溪便回了寿康宫,青团儿服侍着姑娘沐浴更衣洗漱,有了四角翘翘的小软枕,星落着实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不过晓起时分,皇帝视了朝回宫,略休憩了一时,便听寝宫外面有宫监通传:太后娘娘驾到。同母后前日闹的不愉快,到底要解决掉,皇帝便起身迎了母后入殿。消停了一日,林太后此刻的面色尚算和气,问了几句陛下的起居饮食,才切入正题。“……皇儿收走了赤金令牌,打算给谁管呢?”皇帝哦了一声,忽然想到那枚赤金令牌,这会儿还在那小妖道手上。“朕自个儿管。不劳母后费心。”一句话又将林太后的火气勾了上来,她忍了忍,道:“前儿你为着那姑娘当众落了哀家的面子,昨儿又当着哀家的面儿把她领走了,皇儿,你莫不是真想立她为后?”有些话不挑明了倒不让人多想,若是一挑明,倒让皇帝默了默,心间有一霎的雷动。他不说话,林太后却以为他默认,带了几分气,“这么些年了,你总不愿将就,哀家以为你朝堂政事管的好,立后一事也定有主张,未曾想你竟也是这般糊涂——那姑娘什么心思,皇儿莫非瞧不出来?”皇帝蹙眉,“别把女儿家想的太肤浅。”他语气深稳,一字一句,“世间之大,各有鸿鹄之志,母后既不了解,便不要妄加揣测。儿子虽也不喜她的跳脱不羁,可人家也未必愿做朕的皇后。前日之事,儿子希望再没有下回,如若母后执意如此,那朕只能下一道圣旨,叫她不奉懿旨,离您远远的。”此言一出,直让林太后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如今竟为了一个小姑娘,三番五次驳她的面子,今日更甚,竟直接给了那小姑娘不奉懿旨的特权。林太后有一瞬的委屈,眼圈儿登时红了。“哀家执掌后宫多年,自问赏罚分明,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谁,万没想到哀家的皇儿,竟为了一位女子,质疑起哀家的用心……”到底是生养自己的母亲,皇帝将语气放缓,温言说道:“……儿子终归是要立后,也会同皇后比肩而立。无论中宫是谁,母后若是不能想明白如何同将来的中宫相处,那此一类令母后气闷之事,还会有之。”林太后吃惊地止住了泪水,只觉得心里苦极,“从前皇儿从不这样,如今倒是为了她,这般指摘母后……”皇帝半垂眼眸,视线慢慢地落在桌案上的龙纹。好像从来没有同母后讨论过关于立后一事,今日一谈,却直接越过人选,说起了婆媳相处之道,显然是拿那小妖道当成了皇后在假设。皇帝有些奇怪自己的假设,好像落入了皇祖母的圈套,几年间,太皇太后传了好几位姑娘入宫,他几度躲开逃避,这一回却有些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一样,皇帝也无法确定,见自家母后落泪,皇帝沉默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林太后见自家皇儿这般,也有些心灰意冷,一时转不过来弯儿,这便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出了皇帝寝宫。皇帝往那书案前坐了一时,只觉得一颗心上下不靠,悬在中间十分地难受,令他心慌。他弄不明白此等情绪如何而来,沉默了一时,便换了常服,信步出了紫宸殿,一路往寿康宫去了。太皇太后这会儿正坐在正殿宝座上,听清溪给她念话本子,一见皇帝来了,喜笑颜开地问起来,“今儿来陪哀家吃午饭?那敢情好,你姑母呀,叫人在民间摘了些榆钱,膳房就捏了榆钱窝窝,说是蘸了辣子吃,十分地爽口——快坐下,哀家正听珍珠衫呢。”珍珠衫,大抵就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吧,皇帝在一旁坐着,品了几口茶,余光总落在殿前的那一片儿亮砖上,日光晒着那一块儿,上头铮亮,能透出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