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如握着匕首,对上商清尧的眼睛,忽然想到了白云观内潜藏的三百弓弩手。他为认可的对手亲自备下的“黄雀”。花谢月朦胧04他看着成王的侧脸,片刻后别开眼去。眼底无数幽暗的神情尽皆被长睫遮掩。商、清、尧。名字在舌尖卷过,音节染出缱绻多情的意味,最后融化在唇边冷淡似假的笑意中。………白云观伫立于半山腰上,有一道三千阶的台阶可以从山脚直通道观大门。这一代观主姓徐,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仍旧发须皆黑,精神抖擞。徐观主早早就领着一众弟子等候在山门外,手持拂尘,道骨仙风。“成王殿下,刺史大人。”徐观主微微颔首行礼,目光一一从这一行人中扫过,在掠过谢棠如的脸时,徐观主眼皮子跳了跳,随后竟有些匆忙地调转视线。商清尧没有错过徐观主的慌乱,眼角余光顺着他的视线追寻而去,最后定格在谢棠如瓷器般莹白的脸上。他倒没有多想。徐观主认识魏国公世子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情。魏国公夫人曾经就在白云观做过一段时间的坤道,后来被其诚心所打动,才嫁与魏国公。魏国公世子与白云观说一句“关系匪浅”也不为过。徐观主到底人情达练,很快就恢复如沐春风的表情,微微抬手:“殿下,刺史大人,贫道已经命人备下小宴,还请各位贵客先入殿歇息片刻。”商清尧颔首,抬步走进大殿,其他人才有行动。虞州刺史朝他身边的的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打扮的青年就从人群中溜走了。谢棠如握住扇柄,轻轻叩在另外一只手的手心里,目光微转。渐霜会意,扫了周边一眼,跟上趁乱滑走的人。店内供奉的不是三清像,是位娘娘,但具体是哪位,谢棠如也不认识——怪只怪这尊雕塑的风格太过新奇大胆,实在叫人想不到哪位神仙该如此面目狰狞。谢棠如立在神像之下,仰头望去居然能从神像的眉目中看出一点慈悲温柔。他不觉弯了弯唇。“这是太阴娘娘。”商清尧站在他身侧,轻声开口。闻言谢棠如又打量了神像片刻,不得不承认实在瞧不出来这是哪门哪派的太阴娘娘。“………”“白云观内的仙家倒是……别致。”商清尧笑了声。“我原以为阿翡对供奉的这几位神仙应当熟知。”“我不信神佛仙家,更谈不上熟悉与否了。”谢棠如淡淡回答,他整张脸上的神情都很疏淡,细品有几分对这些仙人的漫不经心。“那我倒是与阿翡在此事上志同道合。”商清尧微微一笑,“若是世人功过是非都由神仙裁定,那么岂还需人力?不是只要等神仙盖章就行了?”谢棠如将视线从神像上收回,不走心地恭维一句:“殿下非常人也。”说完他便朝侧殿走去。侧殿里供奉着其他神仙像,谢棠如更不认识,殿内几个小童正在洒扫。神仙像镀了一层明亮的金,让整个侧殿都华贵起来。但是金光闪闪的神像没有吸引谢棠如的注意,倒是几个小童手上的薄茧令谢棠如在多侧殿逗留片刻。那必然是常年习武的人才会留下的姿态和手上茧子,而且这些人多学的不是兵器剑法,反而是更接近暗杀流派的特征。——他们极其擅长隐匿。这……是虞州刺史的人?谢棠如心中猜测。但是似乎又不太像,他想着看了商清尧一眼。虞州刺史对成王的杀心昭然若揭,这位在父亲忽视冷眼和北地生死场上磨练出来的成王殿下,真的会一点没发觉、束手待毙么?不需要商清尧回答,谢棠如就能够在心底给出回答。——不。成王绝不是蠢笨之辈,不会乖乖任人宰割。请君入瓮。谢棠如想到了这个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和商清尧走了一路,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来了。是一间偏僻的侧殿,但没有摆放神像,只有一张松木长桌,桌上摆放这签筹、八卦盘等物,一个灰白道袍的人趴在长桌上,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察觉到有人来,这道士才勉强把眼皮子掀开,很敷衍地开始念念有词:“两位客人要算卦吗?在下白云观徐远贞。贫道管若是两位客人与我有缘,若是有什么困惑,都可以找贫道算一卦,眼下只需要十文钱就能得一卦。”商清尧:“算什么?”“万事万物都可以算。”道士信誓旦旦道,“若是两位心有疑惑,贫道不妨给两位先露一手。”说完,他目光就在两人之前来回逡巡,半晌后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