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这方夏的身体站稳之后,符堇才离开方夏的身体,重新化为实体。
方夏佩服地望着符堇,“那格子踩踏的顺序真古怪,看得我脑子发晕,你居然能一个不错地记住!”
“也不是太难记。”当初破解这阵法才叫困难,一旦推演错一个格子,之前找到的正确的格子都将会重新打乱。破解出完全正确的一条路线,他当年也是花费不少时间。符堇对上方夏满是钦佩的眼神,眸光一低——嗯,当年破阵的困难还是不告诉方夏了。
符堇抬手,举到方夏面前。
方夏莫名地看着符堇,把手搭在符堇手背上,问道:“干嘛?”
“戒指。”符堇无奈道。
“哦!对!你戒指在我这里!”方夏连忙从自己中指上褪下符堇的戒指,郑重地给他戴在无名指上。
符堇用拇指摸了摸无名指内侧的半个指环,伸手牵住方夏的手,继续往里面走。
沿着里面的墓道往里走了一段后,符堇打开一道石门,带着方夏进了一个墓室。
这个墓室不算大,但看起来空荡荡的。墓室两侧放着两排兵器架,上面放满了各不相同的古时冷兵器。墓室的中央是一口黑漆棺椁,静静地横立在那里。
方夏看了一会儿那口黑漆棺木,侧头小声问身旁的符堇,“符堇,这就是你的棺椁?”
“不是。”符堇微微摇头。
“那是……”
方夏话还未问出口,就听那棺椁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随后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哐当声,仿佛棺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而棺椁里有什么,方夏能想到的只有尸体。
“这里面是谁?”方夏问道。
“一位将军。”符堇说着,走向墓室中央那口黑漆棺椁,“这种墓室共有八间,乃是奉诏为我殉葬的八名文臣武将。他们是为了消我怨气的殉葬,也是为了镇守我的活死人。而这位——你之前在徐水镇八角木塔上看到的牌位,便是他的。”
“那位屡建奇功的在世武神?!”方夏惊讶,他记得符堇说过,那位武神的死,多少与他有关,谁想竟是给符堇殉葬了!难怪当时符堇看到木塔上那牌位时,神情那么难过,“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
“他并不是一个会琢磨上意的人,也不擅长曲意奉承,大瞿朝堂之上,不待见他的人为数不少。”符堇一掌横向拍在棺盖上,棺盖从棺口上滑开,落在地上,“被人设计陷害之后,他便上了殉葬的名单。其他七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如此。”
方夏走到符堇身旁,垂眸看向棺椁里面。
棺椁里躺着一名身长九尺的男尸,面容是如同干尸般的干枯变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他身上穿着盔甲已经生锈,手中握着一柄铜剑。他腹部被一支断了柄的长矛穿透,将他死死地钉在在棺椁里,尸身不断地挣扎着,却怎么也坐不起来,只能让棺椁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他已经没了自我,魂魄也早已支离破碎,只是生生被困在尸身当中,才没有就此消散。他只会遵从大巫给他下的命令,阻拦我离开主墓。我要离开主墓,必然会经过他的墓室,而我的靠近则会唤醒他。”符堇缓缓说着,视线落在那截钉住男尸的断矛上,“这断矛是我离开前钉在他身上的,当时不忍将他的魂魄从尸身中拖出来,任其消散。在离开这里之后才想到,不入轮回,又失去自我,被永远囚禁在这种地方,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痛苦。”
战神之魂,能战死在沙场,却绝不愿为帝王私下龌龊行径买单殉葬。
“你说要给一人送行,说得就是这位将军?”方夏问。
“嗯。”
符堇将手虚放在棺内男尸的额头,阴煞之气在他手心凝聚,从男尸头顶渗入,把里面的魂魄拖扯出来。随后,手一抬,将那狂乱嘶吼的亡魂,完全脱离尸身化为虚无,让他痛苦了上千年的英魂就此解脱。棺内那具干尸,也随之在盔甲内化作黑灰。
方夏从腰包里摸出几张纸钱,烧在那口黑漆棺椁前,“我就带了那么点纸钱,你一路走好。”
烧完纸钱,方夏拿符纸取了一撮棺椁内的骨灰,包好了塞进腰包,随后跟符堇一起把黑漆棺椁的棺盖盖好,才找着墓室里面那道石门走去。
这道石门打开,里面便是主墓。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墓室,修葺得极为豪华,石雕浮景,穹顶彩绘。陪葬品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墓室内,东西并不多,却布置得十分讲究。
墓室的中央是一口金丝楠木棺,比外面那位将军的黑漆棺椁,要大上将近一倍,极尽豪华。然而,棺盖上横盖着的却不是引魂的招魂幡,而是镇压亡魂的镇魂幡。棺椁四角,则镶嵌着阴沉木雕的四大凶兽——饕餮、混沌、梼杌和穷奇。
遗留地16
这个墓室就是一个豪华的牢笼,王公贵族的规格,内里却是极尽阴毒的手段,誓将亡魂封禁在此,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毒。
方夏走到主墓中央的棺椁前,双手抚上棺盖。昂贵的金丝楠木,却是阴冷得叫人心底发寒。
“你……就在这里面?”方夏侧头看向跟着走到自己身旁的符堇。
“嗯。”符堇微微点头。
“能打开让我看看你吗?”
“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看你。”方夏低头看着棺盖说道。
符堇想说,看了只会更难过,但他也知道,方夏也不会改变主意。他那些晦涩绝望的过往,方夏即便再难过也不会回避。他笨拙地努力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替他分担痛苦。其实方夏并不需要这么做,方夏只需要留在他身边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