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道:“如果我们觉得有疑点,可以申请刑警介入这起纠纷,对涉事医院医护人员和家属进行调查。”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五院大院里。两个人径直去了五院为他们准备的解剖室,走到解剖室外的走廊上时,一阵争吵声便传到他们俩的耳朵里。
林落往解剖室外看了一眼,看到室外有十几个人等着,除了五院医护和卫健委的工作人员,其他人应该是家属和涉事医院代表。
因为此时这两伙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相对而立,气氛看上去很紧张。
靠近解剖室门那一侧,大概有六七个人,应该都是去世婴儿的家属。最中间的轮椅上,坐着一位年轻妇女。她头上包着围巾,身穿宽松的格子衬衫,腹部仍然膨窿着,这位妇女应该就是死去婴儿的母亲了。
此时她一只手不停地抹着眼泪,并没有大声嚎哭,但这种无声的哭才更让人觉得悲伤。
旁边有两个年长些的妇女一边抹着泪一边劝她:“凤,别哭了,还没出月子,这么哭下去,眼睛该受不了了……”
这些劝慰对孩子母亲来说是徒劳的,她像没听到一样,仍然默默地流着眼泪,两只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一样了,双眼看上去一点神气都没有。
其他几个人都是男人,有年轻一点的,也有中年人,这几个人正指着对面两个中年男人骂。
“你们真是黑了心肠,生孩子时我给了一千块钱红包,这样你们还不用心,我儿子死了都不知道,真是黑了心了……”骂得最凶的是孩子父亲,要不是其他人拦着,他就要上去打人了。
林落暗叹口气,却听到涉事医院派来的一位中年代表沉着脸回怼道:“你说这些有证据吗?再说了,值班护士说孩子好好的,是你进去之后,擅自打开了保温箱,孩子才不对劲的。”
“早跟你说过了,孩子身体各项指标很差,需要小心再小心,你们家属不听医嘱,擅自开箱,孩子这才出事,这不怨你怨谁?”
林落皱了皱眉,现在还没给孩子做解剖,她也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方的责任。但涉事医院代表说的这番话,明显就是在推卸责任。
不管怎么说,人家怀了十个月,不知道盼了多久的孩子死了,心里不知道有多痛苦,医院代表就算再不愿意承担这种责任,也得适当注意下言辞吧?
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显得太冷血了。
他这几句话激怒了家属,那几个男人上前就要打人,一个个咬牙切齿地,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最后还是卫健委的工作人员和五院的几位医护努力将激动的家属拦住。五院一位主任淡淡地看了涉事的信康医院代表,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法医来了,等鉴定结果吧。”
五院是三甲大医院,其层级自然不是信康医院能比的,主任发话了,信康医院那边的人才住了嘴。
这位主任随即介绍了一下林落和祈法医的身份,家属听说他们俩都是市局的法医,有位年纪较大的男人就要给他们俩下跪,他膝盖一边往下跪一边说:“求你们给俺孙子主持公道啊,求你们了……”
“别别,不能跪,赶紧起来。”几位医护人员劝说着将他扶了起来。祈法医无奈地看了看家属。
按他们这里的规定,医疗纠纷涉事双方会分别派代表来参与解剖,不宜来这么多人,以避免打扰法医的工作。
但今天情况特殊些,死者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估计家属都太激动,所以祈法医也不好多说什么,这种心情他也能体谅。
两个人穿过人群,进了解剖室。除了他们俩,信康医院和家属那边也各派了一个人进来。
婴儿父亲没进,进来的是他姐夫。这个人情绪相对平稳些,让他进来做见证,是要避免在解剖时家属出现过激举动。
婴儿躺在解剖床上,脸朝上,闭着双眼,面色发红,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想到这孩子接下来就要被法医剖开,进来做见证的家属不忍心地看了孩子一眼,就把头移开,不敢多看。
林落换好衣服,戴上手套,先观察了下孩子的脸。初看上去,他脸上的皮肤还没开始褪皮。谨慎起见,林落特意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抹了下,确实没有褪皮。
祈法医明白林落的意思,他配合地上前,将孩子身上的对襟小衣服解开,露出脐带。两个人各站一边,仔细地观察了下脐周,发现婴儿脐周还没有出现明显的红色分界线。这种分界线也就是炎症环,一般情况下,婴儿出生后24至36小时才会出现这种炎症环。
之后此处会变得红肿,渐至干燥发黑萎缩,待时间延长至五至八天,脐带就会正常脱落了。
鉴于婴儿死亡的时候,是处在保温箱中。而保温箱如果温度不当的话,就会成为婴儿的致死因素。所以在解剖之前,他们需要先观察下婴儿体表是否有烫伤。
林落查看过后,没有发现任何烫伤的痕迹。基于这些观察,保温箱温度过高的情况很可能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