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卡芙卡说了会救他,但不是百分百保证,星也许该担心一下,比如说太迟了,人已经没了之类的。神奇的是,在得到姐姐的承诺后,她立即安心下来,并相信姐姐确确实实能做到,就算没成功,那也一定因为早已无力回天。大概因为卡芙卡一直都如此可靠,她没必要多想。
按照之前的规律,星猜下次见面是一个月后,然而并不,卡芙卡效率高得吓人,过了两个星期就带着人回来了。星这天正散完步,慢悠悠走回家,刚好碰到卡芙卡准备出门,她用眼神示意,砂金已经被扔在家里了
“太快了吧。”星回想了下这两周的历程,和卡芙卡相比,她过得相对慵懒。但也不能说什么也没做。她准备好一个房间,反正家里空房间多,以后这间归砂金了。又从附近收了点二手家具拖进去,一张床,桌子凳子什么的,不过拿到什么全凭人品,最后一堆不同风格的物件堆在一起,她还记得砂金吐槽她品味差,当星收拾完,环顾整个房间,她不禁也感慨:真丑啊
然后每天固定去练枪,卡芙卡的话带给她不少危机感,紧张催促着她主动练习。一开始想,一定要百发百中,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但热忱持续了不到一个星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她又变得散漫,心里明知要好好练习,目前的能力是不够的。但在靶场待久了,她只想回家或去哪里逛逛。于是放低要求,只保证每天练习两个小时,时间一到就离开。不过卡芙卡已经把人带回来,问题算是解决了?一枪没开就结束,她有点可惜这两个星期自己的努力,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我还有事,说完就走。他的状况比预料中好。没有性病,他的调教未完成,那些人会避免在出货前降低商品价值,按时给他注射阻断剂,算是好事。光盘只是用来摧毁精神的手段吧,是我误判了。然后,我想想,我原本打算对他进行再教育,可惜他的精神在崩溃边缘,痛苦和折磨已经不起作用了,继续留在我这没意义。你自己来,或者等恢复些后叫我来,都可以。”
再教育是什么?星不敢问,但肯定不是好东西,心想绝对不能让姐姐来,不然砂金要性命不保。同时暗暗诧异,姐姐什么时候这么仁慈
“有问题给我发消息,我还挺担心的,谁知道他学了什么,听我说,记住,这些奴隶的用途就是哄人开心,平时教过不少勾引人的手段,可别上当哦。这些你拿好。”
她递给星一本书,封面上还躺着一个项圈。她看了一眼中间的金属牌,铭刻着砂金的一些基本信息,还有星的名字,卡芙卡已将持有人的身份让渡给她,家族颁发的奴隶认证,真是恶趣味。书没有标题,整个外侧都是空白,她打开,原以为里面的书页也是白纸,但上面有字,无趣又标准的打印体
“这是什么?”
“一些总结,调教师们分享的经验。”
星随便翻开一页,扫一眼,里面可怕的内容让她皱起眉头,立即把书“啪”合上
“我不会用到这种东西。”
“随便你咯。沟通不畅时也可以翻开读一下,你现在完全不会和他交流——你还认为他是人。首先,第一条,也是这本书的第一页第一句,也是调教师该做的第一件事:不要把奴隶当人。调教的第一步,基本中的基本,你知道是什么吗?摧毁作为人的认知。我不知道他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但这一步肯定已完成。换而言之,他的精神状态早就不在人的范畴。”
“等一下,先等一下。你不是说状况很好吗?这状态一点也不好吧。”
“很好啊,还活着,也没缺胳膊少腿,嗯。。。这么说也不对。总之,他很幸运,比大部分奴隶要幸运。另外他很会伪装,记得注意。我要走了,亲爱的,有事给我发消息。”卡芙卡急着出门,边说话边往外走,到了后半段,家里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
“唉。”她拿脱线的姐姐没办法,卡芙卡走的时候连门都没关,星只好去替她把门关上,并用力晃了几下,确认已卡紧
接下来该处理砂金的问题。她把外套挂上,往屋里走了几步,转头看到他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吃了一惊。刚才没注关注屋内,看卡芙卡站在门口光明正大讨论讨论的样子,想当然认为砂金被安置在房间里。这就很尴尬了,刚才交流的内容很多不适合当着本人的面讲,这个距离他绝对听得一清二楚。但星又能猜到姐姐在想什么,不涉及秘密,有什么关系?你会在聊天时关注身边的家具吗?在卡芙卡眼中,他纯粹是个物品而已
砂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失落或者对刚才言论的反应,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听到。见星看向他,他立即开口:
“砂金,您卑微的仆人,随时听候您的差遣。”他看起来和她印象中的一样,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语气,衣服干干净净,身上也没伤口
如果没看过那张光盘,也没与卡芙卡交谈过,她大概真的认为他只出门逛了一阵,期间什么事也没发生,然后大概会不爽,认为浪费时间精力,忍不住骂他一顿
星盯着他看,试图找到些端倪,心理再强大的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过去吧?但砂金确实和以前一模一样,硬要说变化,只有他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难道真没事?衣服虽然干净,但不合身,大了好多,过长的袖子被挽起来,看来是那个男人借给他衣服
“先别说其他的,把衣服换了。”她拿出准备好的衣服,丢给他。砂金乖乖换上,脱衣服时,他身上还是有伤,不算轻伤,但也没有严重到致命,看来卡芙卡的处理只在表面功夫。算了,照姐姐这敷衍的态度,能处理就已经很好了
她拿过换下的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看到它们躺在垃圾桶里,心情顿时好很多,这才是它们该呆的地方。她讨厌那个人,看到衣服都觉得晦气,一想到他曾穿着这件衣服和姐姐做爱,浑身都不自在。星又突然想到,姐姐对砂金的态度大概和她对刃差不多,但以卡芙卡激进的做事方式,可不仅仅是扔件衣服那么简单,最好不要让他们两个独处,不然。。。但砂金来这前一直和姐姐呆在一起,星顿时有点担心这期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但目前,至少从外表看,姐姐意外地很安分
星回去继续盯他,换作以前,砂金该用他轻浮的语气开玩笑,比如“朋友,你这么热烈得看我,是对我感兴趣吗?”
现在他没有,虽然他觉察到了星的视线,却没做出反应,只保持着一贯的笑容,任凭她的视角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
星意识到,她不该只关注边边角角的细节,虽然细节能反映出不易察觉的内容,但也会忽视整体的判断,让结论偏差。就像没看过某本书,只零零散散从他人口中得知书中的字词,无论如何勤奋获取,却永远无法得知书的全貌
于是她收回视线,视线不再只在他身上的部分与部分间移动,转而将他整个人收在眼中,然后心里惊叹,为什么自己刚才没注意到如此显而易见的变化。砂金的音容相貌和之前无异,但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和过去大不相同
尸体?
不是某个糟糕比喻,这是她的第一感受。现在星想立即出门,追上卡芙卡,质问她是不是在恶作剧。面前的人的确像一个死物,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动作,掌控的人一定技术高超,竟然让他的动作自然得像人一样。但卡芙卡能将丝线操纵得这么厉害吗?让尸体开口说话,眼球转动,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星看着他无光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都是无光的,但现在又不一样,以前她至少能从砂金身上感受到人性的色彩,他会谈判,做点事,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情感,能让人觉得他是个活着的人。但现在没有,面前只有个徒有外表,内在中空的躯壳,把全部力气用在维持外在的伪装,即便如此,也没让它保持完整,部分地方已经碎裂了。他的礼貌,他的反应,他的一举一动,像一串设定好的机械程序,不是他的主动动作,而是源自过去日复一日的肌肉记忆
她已经想象到卡芙卡的心路历程,就像某些路边摊骗局,摊主会拼起来一个破碎的花瓶,只要别人拿起就碎成块,被迫赔钱,最好的应对是不要碰。她估计也是类似的想法,乱动把人弄坏会被妹妹责怪,干脆就把整个烂摊子原封不动移交,之后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嗯?等等?眼睛?
他的眼睛不对劲,右眼比左眼的瞳色暗淡一些。星整个人凑上前,以一个极近的距离盯着他的右眼看。发现那只眼睛的瞳孔是散的,不会随着视焦的改变而缩放。当砂金看向她时,左眼很正常,但右眼的转动稍显迟滞,当然,这些异样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
这个发现让她全身发寒,全身冒出鸡皮疙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升起:他的右眼被人挖去了,现在这个是卡芙卡为美观放进去的装饰品
它精细的制作技术,以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星已经猜到出自谁之手,原来银狼还会做这种东西
砂金对此一句话也没有,仿佛对他而言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星表现得如此在意,他必须解释:
“这个啊?没关系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仅是这种程度,都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他笑了笑,很轻松,仿佛在谈论与他无关的东西
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不只砂金,卡芙卡也是,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提到眼睛的事,表现得也无所谓,对他们而言,这件事好像真的小得不能再小。整个房子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氛围,只有对此感到震惊的星才是他们中的异类。
就算告诉自己,太吓人了,不能这么算了。见他们这样,她又忍不住怀疑,也许自己真的在大惊小怪,那片混乱的地方每天发生难以想象的惨案,自己了解不多,而卡芙卡和砂金熟悉那里,他们的态度才是决定性的。也许在那里,这真的是普通的小事吧,也许。。也许吧,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