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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妈妈常说,这娼姐儿接客,待梳笼过头一遭,就是吊桶已自落在他井里,挣不起了。
与其不识好歹,放着鹅毛不知轻,顶着磨子不知重,不如千欢万喜,倒在老鸨的怀里,落得自己快活。
我听着虽不大舒服,却也无力反驳。
毕竟,眼下四处都闹饥荒,我有的吃,有的穿。快活一时是一时,也管恁么多。
彼时,我正靠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面容,辗转在金陵城的风月场中,物色如意郎君之际,忽听到春韭真成了花魁娘子的消息,吃了一惊。
这一消息,还是我从相好的李侍郎口中听说的,那一日,我正和他在郊野赏花,他告诉了我这一消息,便急急忙忙地拉着我回了女儿河,说是要一睹新一任花魁娘子的芳容。
那一天,我遥遥地站在楚云阁,瞧着游街初次亮相,被万人簇拥着,光彩四射,像神女下凡一般无比耀眼的春韭,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失落,又羡慕。
甚至难以置信。
“听说这花魁娘子陆丽仙是你的好姐妹?如今她当上花魁娘子,你很高兴吧?”李侍郎一脸兴奋地说道,说这话时,他仍目不转睛地盯远处的春韭。
我强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知道,我想要当这李侍郎外室的幻想,破碎了。
“哎唷,当初你们三一起找到我。我还以为你们里面最出挑的会是你,没想到竟是春韭这个小丫头子挣了出来。”
凤妈妈满脸堆着笑着,对我说道:“哦,不,眼下该叫是花魁娘子陆丽仙了。”
春韭当上了花魁娘子,人人却都来向我道喜。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何喜之有?
……
当我意识到自己羡慕,甚至嫉妒春韭时,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知道,当初若不是春韭一己当先,冲在前面,和凤妈妈定下了那赌约,我和蕙兰怎么会有如此好日子,能在这风月场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需看甚么人眼色?
我知道春韭的好。
我也深深地感念她的好。
与此同时,我的内心幽暗的角落,却又深深嫉妒她。
我想要忽视这种嫉妒,像是爹丢在床底下的那些破烂话本子,藏了起来。
我和蕙兰摆了一桌酒席,庆祝春韭当上花魁娘子。
蕙兰是真高兴,她喝得脸红彤彤的,兴奋的说道:“咱们三个,终于在女儿河站稳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陪了一盏酒。
我在心中却默念,这话说的不对,明明是春韭站稳了脚跟,跟你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