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准备上前提溜起蕖香的耳朵,甩一个耳刮子,忽瞧见凤妈妈身边的佟婆子来了,这才罢了,神色冷淡地说道:“唷,佟妈妈来了,可是稀客呢。”
那佟婆子满脸堆笑道:“三日后花魁娘子就要出阁,时间紧事情多,绿柳姑娘辛苦了。”
这婆子上上下下打量了绿柳一眼,瞧见她耳朵上戴着的那一对金镶明珠耳铛,一脸惊讶:“唷,瞧姑娘戴着的这一对金镶明珠耳铛,可是珍贵呢!这可是花魁娘子春日宴上作诗讨得的彩头吧?”
绿柳用丹蔻拨弄了这一对耳铛,十分得意地说道:“自然是花魁姐姐赏给我的。”
佟婆子又恭维道:“这楚云阁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绿柳姑娘是花魁娘子身边最得意之人呢。想来待花魁娘子出了门,定是要将姑娘一起带去郡王府的,届时姑娘也跟着享福了。”
按规矩说,娼姐儿出门,是不准带走服侍的丫鬟的。
但陆丽仙是花魁娘子,不比普通的姐儿。更何况,她是被淮安小郡爷赎走当外室,这身份尊荣又体面。
为了讨好小郡爷,也为了楚云阁的体面,凤妈妈不仅将花魁娘子“出阁”一事大操大办,更是许陆丽仙带走两个丫鬟。
虽陆丽仙尚未说要带走哪两个丫鬟,且不用猜,定是那两个贴身服侍的大丫鬟绿柳和黄莺儿了。
绿柳听到佟婆子这一番恭维的话,心中很是受用,面上依旧淡淡的,说道:“这些闲话日后再说,佟妈妈赶着天黑来,可是有事?”
那佟婆子面上的笑容更深了,整张脸都挤成了一朵菊花,眼睛偷偷觑着院中的箱笼,搓着手道:“那个,嘿……。想来花魁娘子三日后就要出阁了,这着急忙慌的,怕人手不够,因而凤妈妈叫我将这些箱笼抬走,也好帮姑娘分担些杂活。”
听到这话,绿柳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胸脯子上上下下起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好你个老东西!都已经收了淮安小郡爷一千两银子的赎身钱,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这些聘礼上!!
“这些东西,是需得我去问一问花魁娘子,再做定夺。”
绿柳气得脸都黄了,顾及这婆子后面是凤妈妈,不好翻脸,这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不用问了,让她抬走就是。”
说话间,大丫鬟黄莺儿已经站到了绿柳跟前,神色平淡地说道。
绿柳听罢,眉毛一挑,杏眼一瞪说到:“这些东西是淮安小郡爷指名道姓要给花魁姐姐的,怎么能轻易给人!”
“刚刚花魁姐姐和我说了,凤妈妈要拿什么东西,尽管抬走就是。”黄莺儿不理会快要炸了毛一般的绿柳,对着佟婆子说道。
佟婆子一听这话,忙喜得眼儿没缝,弓着腰道谢道:“还是咱们花魁娘子知道疼人!凤妈妈也没算没白养活一场。”
说着,这婆子便指使小厮将这堆在院中的箱笼都搬了个罄尽。
绿柳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人将箱笼都搬空了,又气又急,见黄莺儿无事人一般,又不敢去问陆丽仙,跺了跺脚,丢下了一句,“什么凤妈妈,压根就是个强盗头子!”就气跑了。
黄莺儿也很是无奈,叹了口气,这绿柳娇养的竟是比小姐的脾气还大了,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她转头又看到了杵在原地、耷拉个脑袋、浑身湿哒哒的蕖香,怔了一怔,说道:“你回去歇息吧,我叫小厨房给你端一碗姜汤,免得着凉。”
她知道,陆丽仙对这个小丫头很是不同。
因而她从来不去约束这个小丫头,日常起居也是很照顾。
她虽也叮嘱过绿柳,但绿柳偏是不忿,要处处和蕖香为难。
蕖香听了这话,依旧杵在原地,闷了半晌,这才问道:“花魁姐姐当真要嫁给那淮安小郡爷了吗?”
黄莺儿一怔,“是啊。聘礼都收下了,三日后就该出阁了。”
“那丽仙姐姐走了,我该怎么办?”蕖香耷拉着脑袋,闷闷的说道。
黄莺儿知道,以蕖香的姿色,怕是入不了凤妈妈的眼,应该还是个丫鬟命。
“你可能会被卖出去,也可能去服侍其他姑娘,这也说不定。”
蕖香闷闷地“嗯”了一声,就走了。
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凤凰台虽不是她的家,好歹也是她在楚云阁这个虎穴狼窝里的容身之所。
不过短短月余,碧桃姐姐命丧黄泉,蕙兰姐姐独自归乡,而丽仙姐姐要嫁给他人做外室。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改变了一切。
这让稍稍安定的她,心中又有了无家可归的飘零之感。
若凤妈妈把自己卖给他处,素素又该如何?她们可是要同生死、共进退的好姐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