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还是不大信地看着林秀。林秀知道是什么原因,上辈子她失业之后更加自卑,基本上断绝了和老同学的联系,家里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乍一听帮找工作的老师婆母才会怀疑。林秀温和解释,“学校每年有在岗率统计,这一年没达到标准,老师想帮我们再努力一下。”婆母嘟囔几句,破天荒没为难她。等到中午她才知道婆母这么好说话的原因。张三花趾高气扬地拿了一叠票证回来放在桌子上,“妈,我回来了,这些都是给你的。”婆母一脸欣喜,“这么快?不是说人多吗?”张三花坐在桌子旁边喝了一口水,才得意洋洋说,“本来人是多,好多人拿钱要买,但是里面有个员工是我以前的同学,所以让我插队先买。”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婆母也真的夸奖了她。林秀不知这母女俩说的什么事情,只当是买了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但等她眼睛扫到桌上票证时,却忽然怔愣了。这票证是绿色的,上面手工写着“某某银行存折”,下面有红色章印,但却唤起她遥远的回忆。当年这家银行在本地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叫林家商业银行。它只是一家私人银行,很快在开办了好几家,为了快速集聚资金,银行设定了每个月百分之十的高额利息,是普通银行的几倍。但银行盈利能力很低,于是拿后面存款人的钱给之前的人做利息,如此往复,钱越滚越多。当时消息不发达,普通人又不懂这家银行的弯弯绕绕,把家里钱扔进去投资,等到银行管理者卷铺盖走人才知道这是一起再普通不过的庞氏骗局。林秀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她在楼下邻居介绍和婆母半胁迫下买了不少,最后一毛钱没收回来,被丈夫臭骂一顿。现在看见熟悉的文字和笔记,不由自主就想起当年的事情。婆母看见她目光久久停留在票证上,炫耀道,“楼下的花姐存了一百块,上周拿了三十块利息,可比你那点工资多多了。”以前林秀工资也挺高的。林秀皱着眉毛,“你存了多少?”婆母说,“三百块,不过银行就今天上午能存款,你现在去也买不到了。”虽然林秀记忆里婆母是个讨厌的人,但她依旧警告道,“天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掉馅饼,人家非亲非故给你这么多钱做什么?”婆母顿时露出一脸不耐烦,张三花顺势解释道,“嫂嫂,你没有在银行工作过,肯定不懂这些道理。我朋友在银行上班,他们收的钱全拿去投资和放贷,收益肯定高。国有银行的钱大头给了国家,私有银行剩得多,他们也需要我们这些普通人支持,所以给的利润也多。”林秀淡淡问,“要是他们跑了你怎么办?”不说张三花,现在就连婆母也表情淡了,她扬着手里票证,“看到没有,这是白纸黑字的票证,你听说过银行破产吗?”林秀不想再和她说话,她已经仁至义尽。但婆母能同意她去省城就是好结果,林秀把接送女儿的事情交付给不甘不愿的婆母,把当年工作时存下来没有花光的一两百块钱取出来做好出行的准备。当年她第一次去省城是少女时代,她背着行囊离家远去读书,后来丈夫上司工作做大以后也搬去省城,可惜女儿没考上省城,她不得不留在县城里继续照顾家庭,再也没去过这个大城市。坐了半上午的汽车,她终于风尘仆仆来到这个城市。省城远没有后来电视广告里的热闹繁华,但比她所居住的那个小城市热闹多了,路上各色各样的行人,有在本地上班的,也有像她一样背着大背囊的外地人,大家各行其是,给这个城市增添色彩。林秀拒绝了一个“好心”帮助她的本地人,按照记忆坐着公交车到布料市场。她小时候家里自己做衣服,所以读书时也习惯去商场扯布做衣服,省下不少钱。但到了布料市场后才发现这里大得离谱,各种各样的布匹:牛仔布、氨纶、雪纺等,染成不同的花式,让人眼花缭乱,虽然以林秀后世的眼光来看一般,但现在已经非常时尚。林秀试着上去问了问,老板爱理不理说,“我这布不单卖。”她又要问,旁边人给她解释,“这些布全部要送到服装厂,所以只整卖,你要买只能一块全买走。”全买走当然不行,林秀还想多买些花色呢,可是老板手上生意多,不愿意为了她破这个例子。林秀看见旁边好心的老板娘,递了个苹果给她,“我家里七八个人,想买布自己做衣服节约钱,您知道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