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倒是安静了,但谢长安也没了睡意。
细微的猫叫声响起,不大,但夜里能听见。
谢长安心头一动,拿起烛台走到外面小院。
井边,一条雪白尾巴摆来摆去,在黑暗里分外惹眼。
谢长安没有惊讶,只是蹲下身。
“阿瑕?”
它似听懂了,扭头转过来,露出一个削尖下巴的脑袋,和一双警惕的眼睛。
阿瑕原是胖乎乎的,浑身上下除了白色没有一根杂毛,如今却饿成锥子脸,皮毛也东缺一块西黑一块,要不是那双眼睛和一条尾巴还是原来的模样,谢长安也几乎要认不出。
“阿瑕,过来,快过来!”她小声道。
白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巧巧从缝隙里钻出,踩着猫步无声过来,待到了谢长安跟前,方才用脑袋顶着她的小腿蹭过去。
不知怎的,谢长安眼睛有些酸热。
“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你许久,还以为你……”
阿瑕的全名叫李无瑕,是李漓养的猫,从小小的,不及巴掌大的小奶猫一直养到长大圆不溜秋。
李漓出嫁之后不久,阿瑕也跟着失踪了。
起初谢长安还没在意,它原先就顽皮,时常到处玩耍,几天不见踪影是常事,到后来,谢长安很长一段时日没看见阿瑕,这才意识到阿瑕是真的可能回不来了。
宫里贵人养猫的多,非止贵人,就连这掖庭宫里的女官也有不少养猫的,小猫四处顽皮,出意外很正常,谢长安没想到还能看见阿瑕回来。
瞧这模样,是在外面吃苦头了。
“让你皮!”
谢长安屈指敲它脑门,阿瑕也不躲开,只挨着她蹭。
“阿漓不在了,往后你就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别再到处乱跑了,万一冲撞了贵人,被乱棍打死,我可救不了你。”
阿瑕呜呜低叫,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谢长安将自己的肉饼掰成两半,分它一半。
“吃吧,时辰不早了,吃完歇息,我明日一早还得当差。”
即使在宫里,这肉饼也不是普通宫女常见的份例,得亏天气冷,肉能放得住,否则换了夏天,阿瑕就只有麦饼吃了。
白猫显是饿得狠了,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把肉饼解决干净,开始舔爪子。
谢长安拿剪刀为它减去身上打结弄脏的皮毛,又抓了点擦脸的粉,抹在它身上,干洗去尘。
“待明日有太阳了,你自个儿去晒晒,明晚便可以与我同床了。”
谢长安揉揉它的脑袋,阿瑕似也听懂了,慢慢踱到床下用旧棉絮为它盘的小窝,蜷成一团。
李漓死了,但她的猫还在。
谢长安心里那团火慢慢地,暂时平息下来。
长年当差养成了浅眠的习惯,加上今天遇见的怪事太多,谢长安便是合了眼也始终无法真正熟睡,意识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浮荡。
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置身广袤无边的云间,那云载着她漫无目的四处漂游,她从云上往下看,还能望见山河湖泊,丘陵沼泽,田间草垛,还有阡陌间错落分散的房屋。
远远的,烟尘从地平线尽头升起,她心念一动,身下浮云便随着往前飘荡,距离越近,那烟尘也越发扩散浓密,其中还夹杂火光与金戈铁马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