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仍垂眸不语。“过来。”郁殊敛笑,尾音却如带着勾。苏棠凝眉,一动未动。“既自认民女,难道阳奉阴违不成?”郁殊走进雅间,“过来。”苏棠抿了抿唇,手轻轻抚了抚袖袋,这一次并未回绝。只是她才转身,手腕立即被一股大力拽了过去,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苏棠诧异转眸。却未等她开口,那抓着她的手已飞快松开,郁殊转身走到桌旁坐下,眉心微蹙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能察觉到点点微热与酥麻。苏棠看了眼他,抿唇走上前,拿过茶壶,静静添了两杯新茶。茶仍冒着阵阵热气。郁殊望着她的动作,眯眸不语。倒好茶,苏棠坐在对面,沉静了好一会儿。郁殊慢条斯理摩挲了下袖中妆奁:“昨个儿请你不来,今日却亲自去请,有……”话未说完已戛然而止苏棠安静从袖口拿出那根白玉簪子及白骨,放在桌上,推到他跟前。郁殊指尖微顿,垂眸扫了眼簪与骨,又看向她:“这是何意?”“这两样东西是王爷的,而今也算物归原主了,”苏棠笑了下,“还请王爷将其收回,我受之不起。”受之不起……郁殊松开摩挲妆奁的手,将白玉簪子捻起端详了一会儿,半晌放在桌上:“既不喜,扔了便是。”目光却紧盯着那根玉簪。他仍记得,她当初看着柳婉婉戴着这根玉簪时恍惚的神色,而今却受之不起了?“王爷的东西,王爷自己处置吧,”苏棠敛目沉神,嗓音幽然,“王爷曾救过我,将我从教坊司带了出来,我亦侥幸救了王爷,将这仅存的一点儿物件还了,便算两不……”相欠。可余下二字还未道出,便被打断。“我知你想说什么,”郁殊面无表情,可嗓音却诡异的华丽雍容:“你可知,曾经折磨过我、见过我最不堪模样的人,现在何处?”苏棠脸色微白。“在刑部大牢,”郁殊勾唇低笑一声,“折磨我的人,断了手骨、腿骨,剜了膝盖,受了鞭笞,日日被薄如蝉翼的刀片剐一层肉,叫的悦耳极了。可惜,我厌恶那些声音,便又药哑了他们。”他抬眸,目光温柔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但其实,将我最为卑贱、形若丧家之犬模样尽收眼底的人,却好端端地坐在我跟前,你觉得呢,阿姐?”苏棠睫毛一颤,这是郁殊第一次以少年的口吻唤她,柔和却诡谲。“王爷想说什么?”她抬眸,声音平静。郁殊神色顿了下,继而笑得越发欢愉。他仍记得曾经以这般口吻对秦若依说话时,她的小心翼翼。而苏棠,却满目平和。他伸手从袖口拿出妆奁,推到他眼前,毫不介意白玉簪子被挤到一旁:“打开瞧瞧。”苏棠未动。郁殊挑眉:“不是问我想说什么?打开,我便告诉你。”苏棠伸手将妆奁打开,一根珠钗,像极了她头上戴的这根,可那红玉晶莹剔透,点缀的琉璃流光溢彩。她望向郁殊。郁殊道:“随我回府。”苏棠拿着珠钗的手一顿,而后将其放回到桌上,面无波澜:“然后呢?”郁殊似没想到她这般反应,拧了拧眉。苏棠拿过眼前的茶杯:“然后,在王府后院,等着王爷什么时候想起我时,便去瞧上一眼,想不起时便自生自灭?”郁殊眉心皱的越发紧。“王爷如今已得到了一切,甘心只留一个影子吗?”苏棠笑了出来,“还是一个三年都记不得姓名的影子。”“苏棠。”郁殊声音紧绷的吓人。苏棠顿了顿:“王爷当初两万两银子买了我,后来我又救了王爷,本该扯平的,可王爷又给了我两万两银票,”她将厚厚一叠银票拿了出来,“若是王爷觉得不公,我可将银票还给王爷。”郁殊看着那叠银票,手紧攥着,心如坠深渊,却半晌道不出一字。苏棠见他不语,再道:“王爷也无须担心,过去数月发生的一切,我亦会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什么都未曾发生……郁殊听着她这番话,本燥怒的心竟逐渐沉静下来,一片死寂:“你叫我前来,只为了将这些东西还我,与我两不相欠?”苏棠怔愣一瞬,摇摇头:“不是。”郁殊眸中隐有几分微光波动。下刻,苏棠却已站起身,安静蹲跪在桌旁:“王爷如今已能重新来过,还请您能也给我这样一次机会。只求王爷不要再来找我了……从此往后,桥路各在一方。”郁殊眼底眸光骤暗,如阴云翻涌,却转瞬一阵漆黑:“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