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如今手握权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必曲身在我这简陋小院呢?”苏棠将腿撤出,有些麻痛,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你不信我会对你所历之事守口如瓶,将我的亲事扰了,而今我依旧孑然一身,你还需亲自监视吗?”郁殊徐徐直起身子,眼中的迷蒙散去:“你说,本王在监视你?”苏棠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一手轻轻揉着麻痛的小腿:“我不会多嘴的。且大晋民风开化,鳏寡再行嫁娶之事常有,”她顿了下,平静望着他:“王爷素来不将世俗纲常放在眼中,便是太后又如何……”“苏棠!”郁殊低着嗓音一字一顿唤她,“你是在……为本王撮合姻缘?”苏棠长睫轻颤了下,隐约想到,这似乎是他身子恢复后,第一次对她自称“本王”。“是。”她淡淡应。郁殊手一顿,眸子里如燃了团火,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费尽心机搅了她的喜宴,她却满心撮合他的姻亲?讽刺!“若那般想撮合,方才初醒时,又为何用那般目光看我?”郁殊紧盯着她,不放过丝毫变动。可是,他在她的那双眸子里,找不到任何异样。——平静,无波,没有眷恋,没有慌乱。郁殊的心如坠深渊。苏棠敛目道:“天色昏暗,我认错人了。”郁殊笑开:“你以为我会信?”她初醒时的目光,如那三年如出一辙。认错人了?撒谎!“好吧,便当没有认错,”苏棠抬眼,安静迎着他的目光,“以往我是王爷买回去的,伺候王爷也是应当,可事后王爷总赏我些奇珍异宝;如今我是自由之身,王爷本不该这般,可你依旧前来,王爷今日打算给我多少银两?”既然他要提以往,那便算的清清楚楚吧。郁殊的笑僵在唇角,屋内只有丝丝凉意,他却察觉到了彻骨的寒:“银两?”“王爷一向大方的紧,当初教坊司买我便花了两万两,后来在王府,出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当然,不重要的事儿,王爷自己也许不记得了,”苏棠理了理有些乱的被子,轻声道,“今日,王爷又要赏赐些……”郁殊倏地起身,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她,如不识她。耳畔似仍能嗅到她发间的幽香,却一瞬间消失的再无影踪。他厌恶她提及银两,就好像……如此二人便两不相欠一般。苏棠抬眸:“王爷?”郁殊如大梦初醒般回神,下刻将袖口的银票全数扔下,转身便离去,脚步微乱。苏棠依旧静坐在床上,目光看着那叠银票,约莫有几千两。不过片刻,她安静将银两收起来,想要站起身,却又跌倒回床上。小腿仍如成千上万的蚂蚁啃噬一般,又麻又痛又凉。缓了好一会儿,腿脚才终于恢复如常。她起身走到院中,火炉早已熄灭,小雨仍在下着,在夜色中添了几分萧瑟。费了好一番功夫将火炉燃上,熬上粥,又洗了几片菜叶,择碎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粥里扔。白粥逐渐煮沸,咕噜冒着泡。苏棠抱膝看着夜色里雀跃的火苗。人们常说,曾经享的福,以后受的苦。许是她前半生享福太多,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才会安排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可她到底还活着,还能看见明日的太阳。若能离开京城的话,许是会好些,她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自己。可是……苏棠眸微沉。郁殊不会让她离开的。他素来多疑,他不会让活着的她离开京城。除非……她长睫颤了下。火炉的火苗倏地钻了出来。苏棠猛地回神,此刻方才发觉,白粥竟溢出来了,匆忙将锅盖掀开,将其端了下来。喝了些粥,冰凉的肺腑逐渐暖了起来。她抬头,雨不知何时停了,几缕夜风吹来,带来阵阵泥土芳香。明日应当是个大晴天。……苏棠果真没猜错,第二日天色果真晴开。昨夜那场小雨氤氲到地底下,仍带着些凉爽,也驱散了人心底的阴霾。苏棠没有去街口,用过早食便拿着那几千两银票出了院落。前段时日忙着亲事,找铺子的事都搁置在一旁了。如今得闲,便想着将铺子的事先定下来。只未想到,刚出门便碰见了阿婆,阿婆满眼担忧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笑了笑,只说没事。阿婆还欲问些什么,可到底是伤心事,不便追问,只劝她暂别抛头露面,免得受人风言风语。苏棠谢过阿婆,却仍旧出了门。从头至尾,她没做错什么,她安稳过活,遵循礼法嫁人。不过喜宴被扰,亲事作罢,她亦是受害者,何必避人耳目?只因她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