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见不过是浅薄的为那只对她伸出救赎的手而心湖微动,那他的这句“真好看”,便如投入无波无澜的湖面一颗石子,溅起层层涟漪。而今,她终于知道那句“与她无干”的事是什么了——他看她,与她无干。苏棠回神,看着眼前少年熟悉的眉眼,再未发一言,转身走了出去。……她出去了。郁殊听着院中的动静,她推着板车走了出去。她应当是生气了。可是从她口中撺掇他与旁人,让他难以忍受。他本该只爱她的眉眼,却总不觉被她的其他所吸引,还有……方才她触碰他时心中的诡异,均让他烦躁不已。定只是心鬼作祟。初到此处,她为他上药时,曾触遍他全身上下的伤口,他不仍旧不动如山?岂会因她的接近而心烦意乱?郁殊的心,逐渐平静。她大抵也气不了太久,毕竟……她对他近乎无条件的包容。可这一次,郁殊却想错了。苏棠傍晚归来,再未同他言语,便是晚食,都是将他的送进里屋,自己在外屋用的。用完晚食,熄灭了烛火,便沉默睡下。郁殊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死寂的动静,心中越发烦躁。直至子时,方才沉沉睡下。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斜躺在女子的膝上,眯眸慵懒望着女子的娇颜。而后他伸手,一点点触了上去,却绕过她的眉眼,拇指轻轻抚弄着她殷红的唇,指尖阵阵酥麻传至心尖。女子亦俯首望着他,眼眸晶亮如星。他的指尖徐徐落下,落在她的下颌,而后在锁骨停留。美人骨里如盛了一汪美酒,还未曾饮下便已醉人。指尖温柔沿着曲线滑落,肩侧的外裳半开,露出光洁的肩头。他如弹奏一曲上好的古筝,琴弦绷的极紧,每弹奏一下,耳畔便响起风情婉转的低喘。片刻后,那琴声由悠扬变得喑哑,若青葱山林蒙了一层雾气,雾凝结成露珠,点点滴滴落在古筝之上,打湿了琴弦。女子的指尖亦落在了他的脸庞,轻柔的抚摸着。如上药时一般。可上药时的不动如山,却在此刻全数消散,呼吸全由着她的手指掌控,氤氲着此间的暧昧。耳畔一声娇媚的低笑。他蓦地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唇,却被一根玉指抵住。女子朱唇轻启,笑问道:“你在看谁?”他应:“看你。”女子却继续道:“我是谁?”“……”他沉默了。她仍在问:“我是谁?”问了好多遍。他却再未应,手继续抚弄琴弦,听着琴声喑哑,呼吸纠缠。不知多久,有细雨坠下。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苏棠。”……郁殊倏地睁开双眸,少年未曾张开的眉眼,带着几分湿漉漉的纯净,呼吸仍急促着,身上蒙了一层薄汗。甚至……他身子一僵。“你这般年岁的少年,有些旖旎的心思也实属平常。”昨日,那个女子的话响在耳畔。郁殊看着头顶简陋的房梁,目光由灼热逐渐冰冷下来。梦里,他唤的名字是“苏棠”。可是,不应该!耳畔一阵细微动静传来。郁殊侧眸,只看见梦里的女子出现在床榻旁,正要拿走灼伤膏。她却并未如以往一般,穿着简陋的黯色衣衫,反而穿着一袭海棠红的云纹襦裙,满头青丝以一根雕刻细致的木簪绾起,朱唇微翘,眉目如画。丝毫不像是去街口的模样。他侧了侧身子,发出些许声音。苏棠的身影却半点没有停顿,转身朝外走去。郁殊蹙眉,听见外屋的动静,生生忍着痛跌跌撞撞走了出去,只堪堪走到院门口。“去哪儿?”他看着那背影,声音嘶哑的厉害。这一次,苏棠背影停了下,而后侧眸:“与你无干。”话落,继续前行,直至消失在转角处。郁殊仍立在院门口,一手扣着门框,脸色苍白。他从不知,这四字说出口,竟如此令人不堪。不知多久,身侧一阵开门关门声。阿婆从家门走出,待看见郁殊满眼的诧异,却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你便是棠丫头的表弟吧?”郁殊望她一眼,只言不发。“元生的这般好看,”阿婆却也不在意,“你阿姐待你甚好,你往后可要对她好些。”郁殊依旧紧抿薄唇,未曾理会。“往后不知要迷了多少家姑娘,”阿婆笑呵呵道,“不过,还要等上段日子,待我先张罗完你阿姐。”说完便朝前方走去。“你说,我阿姐?”身后,少年突然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