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官职,却一步一步往上升,直到升到谏议大夫。狱卒走了进来,拍了拍牢门:“宁大人,走吧,咱们这次轻些。”宁忠起身,熟门熟路领罚,以往倒没觉得怕,不知为何,今次竟有些发虚,到底是老了。眼见板子便要落下,宁忠紧闭着眼睛。“慢着。”轻飘飘的二字飘了过来。狱卒早已跪下行礼。宁忠睁眼,正看见披着绯色大氅的郁殊走了进来,当时气不打一处来:“老臣不过杖责二十,王爷还要亲自监刑不成!”郁殊站定在牢狱门口,大氅细细拂动着:“将宁大人接出去吧。”“是。”门外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搀着宁忠便要往外走。宁忠一顿,看向郁殊:“你不要以为放过我,我便不会再弹劾你,郁殊,你欺君罔上,专权蛮横,心狠手辣,狼子野心……”“呵……”郁殊讥诮一笑打断他,转头看着宁忠,“听宁夫人说,辅相被软禁时,宁大人没少四处奔波替其开脱?沈世子上奏赦免辅相时,宁大人更是第一个附议的?”辅相,是他手底下的人。宁忠一僵,不自然看向一旁:“都是朝臣,我……”余下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小皇帝当政不过十日,便急于铲除异己,朝堂之上不少朝臣结党营私。摄政王虽混账了些,但到底任人唯贤,且有几分真本事。“哼。”最终,宁忠一甩袖朝大牢外走去。只是这刚正不阿的背影,在看见牢狱门口的宁夫人时不觉低了下来:“夫人息怒……”郁殊仍站在牢狱门口处,听着宁忠那句句讨好的“夫人”,不知为何,心底竟甚是歆羡。他想称苏棠“夫人”,可却又怕逼得太紧,她再如当初那句“腻了”一般,不肯对他放半分心思。“王爷!”高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道,“之前来过王府找您的那位白衣公子,今日去找苏姑娘了。”那公子倒是来过几次,只是王爷次次不见。郁殊一顿,下刻转身飞快朝外走去。……苏棠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男子,满眼不解。她今日去看了几处铺子,有几家很是满意,回来时便被拦住了。“苏姑娘。”白衣男子对苏棠一拱手,清雅一笑。苏棠看着他,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却身姿修长,彬彬有礼。一身的白衣,墨发半披半散在身后,发髻一根玉簪,坠下两根白色发带,风流俊雅。唇角更是微弯着,始终带着一抹笑。只是那双眉眼……苏棠一怔,那双眸微挑,有几分媚意,竟有些像郁殊。只是一双剑眉,为他添了沉稳周正,不似郁殊那般张扬放肆。“这位公子……”“在下梁忆抒。”男子拱手行礼道。梁忆抒?苏棠皱眉,可看着眼前人,她突然道:“昨日是你跟踪的我?”这种感觉很是相像。梁忆抒仍淡雅笑着:“正是在下,若给苏姑娘带去不适,在下便先赔个不是。”苏棠再未多言,只道:“你来找我,有何事?”“和靖成王郁殊有关。”梁忆抒顿了下,“他不肯见我,在下也只好出此下策,来找苏姑娘了。”“你究竟是何人?”梁忆抒沉吟片刻:“若论起来,我大抵算是他的……弟弟。”“什么?”苏棠诧异,她从不知郁殊竟还有个弟弟。梁忆抒笑意敛了几分,而后徐徐道:“家母临终才告知的,我此番入京,也并非攀龙附凤,只是想完成家母遗志。”“遗志?”梁忆抒眼中似是追忆:“家母曾将郁殊抛在京城……”苏棠安静听着郁殊的过往。郁母那时被追查,带着孩子根本无法逃出京城。所以,她将郁殊弃在了京郊。幼时被抛弃,郁殊一人孤苦伶仃长于破庙之中,受尽寒苦。后来,郁母在他乡遇见了梁忆抒的父亲,与梁父相处时日长了,便喜结连理,生了梁忆抒。忆抒,忆殊。细细说来,不过三言两语,可年幼的孩子在这十余年中遭受什么,谁又真的知晓?苏棠怔怔立在原处,郁殊近乎自厌的毁自己的身子,曾万般嫌恶对她说:他本就是污浊秽地的野狗,还有被屈辱的过往……“我无法替他决定,他是否该见你。”苏棠看着梁忆抒,她没经历过郁殊的苦痛,也做不出替人原谅这种荒唐事来。梁忆抒了然,安静笑了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见一辆马车朝这边疾驰而来,伸手护着苏棠躲到道边,方才道:“在下前来,并非奢求他的原谅,而是家母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