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止又道:“我希望你明白,我的话是真心实意,不是为了宽慰你才这样说的。”
水声慢慢停了,赵蘅拧了一条帕子,回来在他面前坐下,低着头,替他擦手上的墨迹。
一边擦,一边慢慢地开口:“我小时候,同村男孩到乡里上学。我特别羡慕,可家里就只让我割草放牛、磨面煮饭,总有干不完的活。我就趁每天放牛的时候去偷听一会先生的课,后来爹娘发现了,也不让我听了。先生心好,闲时也教我认过几个字,但我也不好意思多去打扰。一直到现在……”
玉止笑着接话:“那你尽可以打扰我,不用不好意思。”
赵蘅抬起头,好像要确定他话中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教你识字。”
“我……我真的什么也不懂。”
“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懂的。”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学好,而且这不是让你很受累吗?”
他知道她心里还是不安,温柔含笑地,声音像石上清流:“你看,家里不让你念学,你也会想办法去旁听,说明你有心;一眼就看出来傅玉行的账本有问题,说明你仔细;和玉行对峙时条理清楚,说明你聪明,能让我这个弟弟吃亏的人可不多。我交到一个这么一个又有心又仔细又聪明的学生,怎么会觉得累?”
原本那些细细密密的不安,被他轻缓妥贴的话语一点一点安抚好了。她也不自觉笑起来。
“我们从最近的地方开始。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赵蘅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明明二人认识这么久,现在只是需要亲口对他说出名字,她就脸红。
“我的名字也是先生给我起的,我一直到十一岁时都没有名字。”
“你写写看。”
她接过笔,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连拿笔的姿势都小心翼翼,像是一个在老师关切之下努力想要表现好的孩子。
一横、一点、一竖……每一笔都端端正正,她不自觉咬住自己的嘴唇。
写完了,玉止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细细地看。
“蘅,先生选的这个字很好,你有一个很好的名字。”
“真的吗?”她又喜又疑。
“蘅是一种香草,既可入药也可熏香。有位放臣屈原认为其品性高洁,有君子之风,还写过‘怀兰蕙与蘅芷兮,行中野而散之。’讲的就是诗人怀抱香草,且行且吟。”
赵蘅点点头,把自己的字看看,看着看着就想到:“我的字很难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