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没有任何预兆。赵蘅不解,要做什么?
玉止竟是打算带她去看影戏。
药神节前他们说好的,可结市的那一天早已过了,就在她和他赌气的日子里过去的,没想到玉止又忽然提起。
“不是早就已经结束了吗?”
“竹子巷那里还有一对老夫妻,我请他们再多演一场,就在今晚。明天他们就要回县了。”他极少极少的一次,向她提出了请求,“和我一起去吧,我们至少也看一场。”
不是想看影戏,只想能多一份和她之间的回忆。
巷口灯火阑珊,晚风微凉,一只用半透明驴皮蒙起的小小戏台,在深蓝夜色里透出淡淡的暖光。
收市的人们扛着桌椅瓦棚,陆陆续续从戏台旁走过,并不留心。
有对年轻男女却认认真真坐在戏台前。
台上演的是《尾生抱柱》。尾声和女子相约在桥梁见面,女子到期不来。河水上涨,尾声不愿离开,最后抱着桥柱而死。尽是痴人,尽是痴情。
赵蘅看得专注。灯火流溢在她褐色的瞳孔中,成为一种温润的光彩。
她在看戏,他在看人。
这个由灯光隔开的小小的世界,是要存进眼里、心里,在往后的日夜里一遍遍观看回忆的。
最后,赵蘅回过头,对他说:“傅公子,谢谢你。”
来到傅家的第一晚,她就这样对他说。他们之间从这句话开始,现在也由这句话结束。
“真的谢谢你。”
第二天,玉止醒来的时候,赵蘅已经走了。
他睁着眼等在里间,没有起身,因为不想目睹她离开的背影。
她走后,他没有出门,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花树下。春花已谢,满地湿润的残红,淡淡的阳光在地上拉出一个淡淡的消瘦的影子,随时间一点点流转。
四周空落落的,连寂寞都有回声。
桌上静静放着一只石青锦盒。他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海棠花玉石印章。线条稚拙,一看就是生手。
原来那段时间她日日出门,就是为他刻的这个。
玉止明白她的意思,兰心寺上的西府海棠他无法亲眼得见,她便用这种永恒的方式把春色保留下来,装在一只小小的锦盒里,装回来送给他。
真是她的做事办法。
他嘴角浮出一丝笑,似苦涩似温情,将这枚透润的青白玉握在手里,一点沁沁的凉。
仰头时,恰好看到花瓣落到树下水缸里,水面上泛起小圈细细的涟漪。
她若在这里,这时候应该俯着身,专心致志地看上许久,然后抬起头,隔着院中的阳光对他笑:“玉止,你看,杏花落了。”
可她不在。
从今往后,日日岁岁,她都不在了。
“阿蘅……”
不自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音低低的,融在周围寂静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