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羲见她出来,和缓了神色,略一点头:“娘娘。”倪贵妃坐至另一侧,望着他说道:“这么些年你都不回宫,先前得知你重新出府本宫也是挂念的紧,这生死有数,命运无常,我不用向你多言,你心里也定明白。唉,你自小都是个有主意的,许多事本宫这妇道人家也不愿过多参言,只盼着你心中能宽慰,这也定然是灵芙生前所望。”宗政羲道:“征战多年,早已习惯偶尔的伤病,多谢娘娘挂怀。”“本宫能体谅你的难处,”倪贵妃温和道,“如今你早已独当一面,本宫不忧心你功业未竟,只挂怀你的身体,这些年身边也没人照料着,往后又该如何?”宗政羲答:“我已身残,也不必再添增内室,余下时日若能攻下南蛮异心,也算为燕国社稷尽责。”倪贵妃叹气:“若太子能有你一般稳重本宫也就安心了,羕儿他陷于私情,总还有些孩童心性。”宗政羲面色不变:“太子为储君,为皇室开枝也是必然。二弟能有自己的判断力,已是难得,娘娘当相信他。”倪贵妃转而又说:“好不容易入宫一趟,不如就在宫里用膳吧,本宫吩咐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好。”窗外,夕阳昏沉。一支麻雀在榆树枝上啼鸣,唤着未落的夕光。“这边!”唐阑向山脚的林子里穿行着,扭头对付尘喊道。付尘跟着他快步进入林子里,拨弄着两旁茂密垂下的树枝。“放心吧,”唐阑边走边说,“这次我都提前打听好了,煜王今日入宫,贾提督也有事出营了,咱们晚膳这会儿有一个半时辰用餐带休息,没人会看到的!我每次找你你要么有事要么不在,可让我抓住你一会儿闲工夫了,我一人外出没什么意思,跟我一起歇歇罢。”付尘跟着唐阑跳过一个破旧的砖墙,转而来到一片绿地,中有一个人踩成的小径,他疑惑道:“这是通往哪里?”唐阑答:“咱们现在已经到了城郊,再沿着这个小径一直走再翻个栏就能到城中了。”付尘笑:“你成日在营中训练,竟也能找出出营的捷径。”唐阑回头:“我看你整日在廖辉那儿训练太辛苦了,也不好好吃饭,今天赶上花朝节,咱们也出营看看热闹!顺便吃顿好的!”付尘心感温暖,又听唐阑道:“咱们先前在京畿军时还能有不少出营休息的时间,我偶尔外出逃训也不见有什么重大后果。现在到了这边,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真是一刻不得闲。”付尘道:“话虽如此,但赤甲的战士个个训练有素,又得亲上战场的将军…和贾提督看顾,也的确获益不少。”唐阑拉着他拐到另一个小道,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低沉,跑到一破旧石垒砖墙前,惶急道:“快来!”二人双手一扒、二撑,轻轻越过围墙。帝京城中人流依旧喧嚷,街上多为曼妙女子捧花而行,显然是白日在郊外采得的鲜花。衣香鬓影之间,两个武服青年身量颇高,一前一后地插挤在人群中,很是醒目。付尘眼中划过斑斓夜景,怔怔不做声。他确乎许久未曾心无旁骛地在街上走过,这种流溶于人群中的感觉会让他觉得安心而惬意,可以不用再旁生他念,也不用再故作假面。付尘回首,发觉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唐阑不知何时不见的人踪,微微一诧,绕往路边逆着人流便要去寻他。旁边擦肩而过的商贩叫卖声不绝。“……公子,可要看看奴等缝制的福包?”旁边一道软侬的女声忽然从耳侧传来。付尘扭头过去,只见两个身着粗缯的姑娘站在一块木板支就的简陋摊子上,两人年纪都不大,各挽挎了个篮子,其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布绣织品,而其摊前空无一人,在罗布的街市中颇有些寂寥。他本无买这些琐碎之物的心思,但碍于两个姑娘直愣愣地看着他,付尘有些不好意思相弃,便靠近上前,一边从袖中掏着钱文。两个女孩俱是一喜,连忙朝其介绍道:“这是福禄双全喜寿包。”“这是儿孙满堂福延包。”“这是升官进财鲤跃包。”“……”细密斑斓的颜色令他眼花缭乱,付尘也未听进去几分,但看小姑娘此时说得兴起,也不忍心打断,就耐心等着她二人将摊上有的绣品一一介绍完全。“……公子,您看您喜欢哪个,都可挑了去。”女孩儿期盼的目光递来,引得他慌忙避过眼,旋即将手中的钱文都递了过去。那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疑愣,一人道:“……您要先挑东西再给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