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干脆不再碰碗筷,又替她舀了一些汤,“尝尝。”这个点再不吃东西,岂不是会饿坏。她仍不敢接。裴阙低语,只让她听见:“再不喝,孤就得喂你了。”柳盈月终于捧起碗,小口饮着。不知怎么,裴阙心中高兴起来。今日之后,谁都会知道他的态度。就应当让所有人忌惮。眼见她吃得差不多,便又掏出帕子,替她擦手。众人感觉没眼看了。柳盈月心慌意乱,试图抽回手来,却被他攥住。“怕什么。”先睡吧她的手冰冷,甚至身子也有些发凉。她在害怕。前世,裴阙找个理由不来宫宴,而她却只身前来。他不在的时候,她面临的是什么?裴阙不敢想,心上不知为什么,很慌。像是补偿一般,他一次次地替她擦着指尖,“不用怕,我在这里。”带着安慰和讨好。周围的人连忙收回目光,像是傻了。太子这是怎么了,总不会被太子妃给迷住了吧?坐在上面的太后咳了两声:“哀家总不喜欢看你们吵架,太子娶妻,怎么你们一副看不得好的样子。”皇后连忙道:“母后,这是没有的事,臣妾是盼着东宫中能早日诞下皇孙,有些着急。”缙国公亦附和:“臣等,也是为陛下和娘娘着想。”裴阙冷淡地笑道:“多谢母后挂怀。”手里还攥着她的指尖,不知为什么,感觉她在往里收。他连忙低声道:“孤不急这个。”“……”有太后坐镇,旁人不敢再拿太子妃来作妖,一场宫宴居然平平和和吃到最后。散席时,所有人都离太子殿下保持一定的距离。眼见太子殿下靠太子妃很近,又是哄又是低语,似乎和蔼可亲。然而低着头的太子妃却不知道,殿下看向外界的眼神中满是威胁。柳盈月没有留意,只感觉手被攥紧。掌心相扣,他甚至还用带着薄茧的指腹磨了几下她的手背。柳盈月低头看着鞋面,手中任由他牵着。预期的羞辱被他全怼了回去。但她并不想他掺和进这些琐事中。原本她就不在意了。裴阙将她送上马车,自己却停下脚步,回身面对众人。他逗留片刻,嘴角扬起不明意味的笑。周遭静悄悄地,都是准备出宫的大臣家眷,蓦然停下脚步。有传言说,太子监国一年半靠的就是雷霆手段,才能将前朝理不断的事迅速处理。这笑容是明晃晃的威胁。人人不寒而栗,屏息。眼见着东宫的马车驶远,众人才松一口气。马车中,裴阙看她坐得远,不禁道:“怎么,还在怕吗?”柳盈月木木地坐着,一时不察,裴阙已坐在身边,衣袍相叠。他不再靠近,只是伸出手来扶她的钗。几个时辰宫宴过去,她略显疲惫。柳盈月任由他摆弄。车厢中一时寂静,只听他道,“孤七岁时受封。”她骤然抬头。太子的生平经历是宫中禁忌,没有人敢谈及。甚至后来她入宫之后,也极少能听到只言片语。听说曾经陛下钦定的太子不是他。“在此之前。”但他娓娓道来,语气温和,“除了皇祖母,没有人觉得孤当得太子。”就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柳盈月猝不及防地听到他不尽人意的过去,一时手足无措。眼见她眼神怔愣,听得认真,裴阙不禁心中隐动。其实,这段过去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终究他还是手握大权,人人忌惮。但她会不会心疼?他微微勾着唇角,看起来是在强笑。裴阙将她的手放在手心,她虽然下意识地往回收,终究任由他牵着。“不过后来,还有一个人,坚定地相信孤。”她会脆生生地喊“殿下”,也会在深夜点灯待他回宫,甚至只要抬眼,就可以看见她温柔坚定的目光。裴阙失神。后来她离开那五年,他再不敢夜行。怕皓皓夜空,得见明月,不见她。咫尺呼吸让人恍惚。裴阙伸出手,拥抱了他的白月光。柳盈月原本还在听他说话,不知怎么被他抱住,她脑袋又一片空白。这一次能感觉到的是,他似乎小心翼翼地连碰都不敢用力。这时候再去推他,好像不是时机?柳盈月无所适从地坐着,等到他呼吸平静下来,松开怀抱。裴阙忽然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完。东宫快到了。裴阙撩开马车的窗帷,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