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月轻笑,安慰素云道:“我没有盼他来。”她说出这话时,内心松下一口气,素云真的不必总是替她担心她早就不在意的事情了。耳边的碎发有些痒,可她没力气去拨。“我不等他了。”柳盈月轻轻道,眼皮很沉,“我睡一会儿。”“娘娘,您等太医看过再睡好吗?”素云轻轻劝她。柳盈月应了一声。门外小宫女已经端着药进来,素云连忙上前端起药碗,转身只见柳盈月已经闭上眼睛。柳盈月长长的睫毛垂着十分安详,盖在半身的毯子滑落下来,而她丝毫未觉。她内心怔了一下,手指忍不住地发抖,像是有什么不确定一般地发问:“娘娘?”承明殿内。裴阙坐在龙椅上,桌前站着几个着官服地大臣,其中一位上前秉道:“窦将军近日又得良妾百名,行迹放浪,此前窦将军为陛下平定叛乱劳苦功高,可如今这奢靡做派,亦是宫中所不能容啊。”裴阙微微皱眉,正要出声,只听帷幕之后有人出声,是大总管喊道:“陛下,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了。”裴阙正襟危坐地沉思着,似乎不曾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也不敢再喊,过了一会儿他答道:“窦将之事,罪尚不至死。”“再养一会儿。”裴阙翻开桌面上的折子,道,“钦天监说明年夏至江南那边易生水患,朕也觉得,江南水坝已建有三十年,需再度检修,爱卿可有合适人选?”几位老臣被这一发问,便推出几个人,搜肠刮肚地朝皇帝举荐,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定下,眼见裴阙有些乏了,便告退。裴阙则继续批他的折子,端王不解道:“皇兄,嫂嫂身子不适,您不去看看?”裴阙眼皮也不抬,“太医院那边有人日夜看着她。”端王干干地笑了一下。他不敢再多话,不过恍惚想起曾经见过那位嫂嫂一面。生得风华绝代,性子也十分温顺,回眸间万种风情,可惜皇兄……他自知僭越,便不敢再想下去,正要告退,只听门外又起一阵动静。“陛下——娘娘不好了!”那声音凄厉急切,还带着哭腔,端王听着也不禁皱起眉头,下意识看向皇兄。皇兄一向不喜爱喧闹,这宫中怎会有人不知?不过眼见皇兄脸色终于是有点反应。端王连忙起身,替皇帝打开殿门。端王看见那宫女脸上的清泪,恍然发现,这似乎是皇嫂的身边人。之前窦将军来宫中接皇嫂身边的人时,曾经见过一面。裴阙的脸色微动,但端王知道,皇兄有点生气。“娘娘身子不好,请您前去看一眼。”她字字铿锵,却带着很强的哭腔。“太医看过没有?”“请陛下前去看看娘娘!”她竟不直接回答,叫人捉摸不透。裴阙站了一会儿,终于道:“摆驾凤仪宫。”凤仪宫中死气沉沉。几位太医围着皇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宫人跪了一地,却无人言语。“皇上驾到——”终于外面一阵窸窣,扰乱了最后的宁静。太医一听,脸色又浮起慌乱,见着玄色的阴影走进,几人跪拜下去:“陛下。”“请您节哀——”裴阙的脚步一顿。愿意换她多活几年裴阙的目光越过跪了一地的人群,落在床榻上安然的那个人。她黛色眉舒展开来,闭着双眼,鸦睫垂着,只是唇色有些发白。裴阙皱着眉,一语不发地走到床边,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人。而后伸手,将柳盈月地手腕拉在手中。他的手骤然收紧,语气听不出起伏:“皇后怎么了。”裴阙脚边的张太医答道,“娘娘她……薨逝了。”“皇后她只是偶尔身子不好,太医院不是一直在调理吗?”张太医背上冷汗直下,“娘娘她久积郁结,脉象虚弱。近日许是积劳成疾……”裴阙打断他,“去把太医院所有人都请过来。”不一会儿太医院人挨个进门,请安过后要为柳盈月诊脉。裴阙垂下眸子,将她的手腕递出去。只见为首的太医一探脉搏,默然将柳盈月的手腕放好,走到一旁,跪下道:“陛下节哀。”而后太医一一替柳盈月诊脉,却最终只有一句话:“陛下节哀。”殿内快跪不下了。可裴阙还是没有喊停。直到太医院最后一位太医诊完,裴阙的望着床榻上的人终于有些松动。“既然如此,安葬了皇后吧。”张太医心想,果然帝后不合之事并非谣言,皇后病故,陛下竟然没有半分感伤。只是可怜……他想起床榻上的人的面容,心中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