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比梁瑛高明也从容的地方。沉得住气。怕只怕再从容的人,轮到自己的婚姻,也处处狼狈。梁昭犹记得小时候,大院几百来户人家,她始终认定丁教授最美。通俗意义的美在皮,但她不尽然,是那种美到骨里气度里的典雅。像民国画报上活过来的名媛。可惜大都好物不坚牢。这几年,人日复一日地老相了。长年坐病的缘故,身材也极速走形,今朝为见客才搽了点粉,穿了身抬气色的衣服。只是难为这番心血,看上去还是很老很消颓。以至于,梁昭开始反省,自己穿得是否太明艳了。某人由着母亲编排完他,才不疾不徐出声,&ldo;那你说说,我这脾性是随的谁?&rdo;母亲反问,&ldo;你姓什么?我又姓什么?&rdo;&ldo;这年头变更姓氏不仅免费还方便。&rdo;&ldo;那你去更啊!更回来,老顾头一个打断你的腿……&rdo;&ldo;早八百年他就威胁要砍我的手了,拖到现在,怕不是刀都锈完了。&rdo;说话人懒懒掀眼皮子,不服软。二人就这么打着嘴炮。梁昭不由心想,嗯,不愧是母子。顾岐安还是有很多细节看得出生母的痕迹,比如谈吐以及输什么都不输阵的气性。不多时,丁教授就开始赶客。自嘲一病病成个皇帝,天天&ldo;听不完的政&rdo;,&ldo;你们快走罢,走了我也好睡一觉。秋妈晚上还要过来,到时候又得把我弄醒。&rdo;他们家这个姆妈什么都好,只一点,干活动静好大,乒乒乓乓像打仗。顾岐安:&ldo;那我们可真走了,明早我再过来。&rdo;他交代她术前禁食禁水的事项,切莫忘记。丁教授哭笑不得,&ldo;我好歹也是学这个的!&rdo;&ldo;嗯,这话几天前还是我说给你的。&rdo;临了,婆婆又让梁昭待下,支使老二出去,&ldo;我们娘俩说几句。&rdo;后者望望顾岐安,某人正好接到个电话,开口就称呼&ldo;主任&rdo;,二人便相互点头,他出去,她留下。门阖上,丁教授枯枝般的手牵住昭昭,&ldo;又到了吃藜蒿的季节。再过几个月,也是你们地出现在我朋友的婚礼上,那一刻,我确实心软了。会不舍,不甘心,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在宽恕自己。&rdo;人活一世,仿佛是个被打磨棱角的过程。十八九岁能为之气个整宿睡不着的事,放到后来看,都能一笑泯恩仇。梁昭也时常觉得现在的自己一点不酷,不洒脱。可是没办法啊。最后丁教授也没多说什么,话别前只有,&ldo;那个女人,老二从前年轻时对她做过的,也就那些了。他还从来没为了追她赶到那么远的城市。当初分手,感情无疾而终,也是负气了之。他对她或许是凭着意难平才事后悔恨,对你呢,至少他知道亡羊补牢是没用的,知道要留住你。一物降一物这话总没错。你能让他个浪荡子定下心结婚,就总有独特处。&rdo;什么独特处?这五个字困扰着梁昭直到坐上某人的车。她先上的副驾,顾岐安站在车外,月色下的眉眼,清明、周正。探进身来帮她系安全带,梁昭才注意到他的手腕,那个文身还没洗。有人顿时拉下脸,&ldo;收拾你的手,从我肩膀上离开。&rdo;偏偏顾岐安不听,怙恶不悛,抬起那只手来贴她脸颊。起初只是贴,后来指尖像弹钢琴般地,摩挲也抚摸。梁昭还要说什么的,他已经落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