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说。我冲他摆摆手,一言不发。其实就算在现在,我长年累月养成的那种观察力还是没有罢工——这个人大概四五十岁,当过兵。三少叫他兆哥儿,不知道是不是北方人的习惯,男女说话都拖着个“儿”化音,听着特暧昧。
我继续往前走。他也没拉我拦我,就是呼了一口气,说,这天可真热,听说上海更热,真不是好时候。
他什么意思?
尽管刚才的会面很短,可是正常人都知道,这人必定是余三少身边的重要人物,甚至是心腹;这样的人,不好好陪着他家少爷,跑出来和我分析南北气候差异?
这时候我的思维已经慢一拍了,但比绝大多数医生都要快。只是职业习惯,我们会把一段话里的废话自动过滤掉。
“丘医生,其实三少很早就知道昆道长失踪的事情了。”他说。“而且他也派人在找。今天他的心情的确有些不好,但绝对不是针对丘医生你,之前可能有诸多失礼之处,我向你道歉。”
我怔住了。“不……这个……道歉就不必了……你说他知道这事,而且还……啥意思?”
“意思就是……其实在国庆前,三少已经知道了。而且也知道了你同样在找昆麒麟。”他向我鞠了个躬,神色很真诚,没有什么敷衍的意思。“所以今天……今天等于是……特意想见见丘医生的……”
正午,阳光明媚,我有些发晕。
或许觉得真相很难委婉地表达出来,所以兆哥儿直接省略了这个行为的本质——本质就是,今天从我能进青宿书院开始的一切,都是那人早就算计好的,目的纯粹就是耍我玩。
祝他玩得开心。
我实在太晕乎了,根本没有力气在这件事情上觉得恼怒,而是直接听见了关键的——余三少在找昆麒麟?!
他本来就在找,那我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开心吗?好玩吗?为祖国母亲庆生吗?
不管了不管了,重点是他在找昆麒麟!无论这人多恶劣多神经病我都原谅他了,自己人!
“余三少也在找他,那么……能找到吗?他还活着?”我声音都在发颤,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兆哥儿点点头,我就觉得这人简直浑身都散发着柔光。余三少要真的是邪教主,现在让我入伙我铁定回去拿户口本。
“从国庆前就开始找了,先行的那些人已经到了仓库那里,估计等你回去,就能进行最后一步打捞了,人应该还没事。”兆哥儿说,“他掉进去的那个地方挺难找,而且被人设计过。总之等救出昆麒麟后,三少会找人善后。”
如果面前有面镜子,我现在一定笑得特别傻。无所谓,太开心了。我现在的心情恐怕就和当年顺利保研的心情是一样的,快把我逼疯的一个心结顷刻间散了!
看到我的傻笑,兆哥儿(按年龄其实我该叫他叔了)指指门口,说,所以你别担心了。为了以防万一,三少特意安排了一个人陪你回去,一起负责打捞的事情。
“好,谢谢!”我拉住他的手猛晃,也懒得管那人是谁了。“三少下次要看病到s市找我,千万别客气!”
他笑笑。“丘医生客气。哦今天三少那样子真的挺对不住,这衬衫贵吗?”他指那碗砸我身上的茶,可我现在根本不在意,连忙说不贵。他没说什么,可显然也是个识货人。
兆哥儿临走前还嘱咐我,务必做出一副愁容走出去。我说啊为啥?兆哥儿说,三少心情不好,特意吩咐了,要让我“碰巧”得知这一切,不能知道得太轻易。
什么人啊,果然是个十三点。
我简直是一蹦一跳地浪到了门口,感觉连刚才那两名保安都那么和蔼可亲。
只是一走出青宿书院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声,就在正门口——前面是一男一女,女的哇哇乱哭,男的拍着她的肩,像是在安慰她。
这可能只是情侣拌嘴,大家都装作没看到的。我也是。只是没经过他们身边几步,那男的突然喊住我,“哎,丘荻?”
——是棠哥儿的声音。
我没反应过来,因为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既然他在这,那旁边的女的是谁?是他女朋友?
紧接着,我看到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子抬起头——竟然是猫姐。
她见是我,顿时露出一种恨毒了的眼神;我被她瞪得发毛,很疑惑地看向了棠哥儿;暖男兄也摊开手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办法。她哭得真的很凶,下眼线都化了;就听见她哭着说,就因为这个人,三少不要我了,把我赶出去了!
棠哥儿连忙安慰她,说不会的,堂哥最喜欢你们了。
——猫姐的话我听懂了,虽然不懂前因后果。反正就是,她做错事了,余三少刚才把她赶出去了。
可棠哥儿的话就很奇怪了——人家哭人家的,你说自己堂哥干什么?
“三少说……说我办事情……太飘,没把话带给雷哥本人……”北方妹子真心彪悍,一边哭一边打嗝,那声势还是杀气腾腾的。“他说‘你跟着那个姓丘的去s市,我不叫你,你也不用回来了’……他不要我了……”
现在我反应过来了,可能兆哥儿说的那个陪我回去一起处理最后一阶段救人活动的人,就是猫姐。我趁着猫姐哭得伤心,悄悄扯了扯棠哥儿,“怎么回事儿这是?别吓我,她跟三少什么关系?”看她哭成这样,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别是什么三少的枕边人,被打发给我了。
棠哥儿咳了一声,说,你别瞎想,不是的。她从小孤儿,是被余家收养的,大家就和亲兄妹一样长大了,从没分开过。堂哥说话难听,不过是刀子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