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节制地生活,简直像是一个老头子才会做的。
可是解欢又觉得,叶谲的这种节制并非常态,而只是他将自己的现在与过去隔离的一种方式。这就像是为了离开一只笼子,于是将自己装进另一只亲手打造的笼子里。笼子和笼子会有什么不同吗?
“谁不是生活在笼子里呢?大小不同而已。”叶谲笑了笑。
解欢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把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默默拧开瓶盖喝水。
擦一把嘴角的水珠,解欢站了起来:“歇好了,我们走吧。”
叶谲点点头,和解欢并肩向前走去。
这是个看起来有点灰扑扑的小城,街道远没有帝都来得宽阔,但也绝不会出现帝都那样的拥堵。全城最高的建筑不超过六层,城里小得连公交车都没有,而所有的出租车看起来也都像是从汽配厂捡来的二手货。
如果不是来找人,解欢可能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到这种又没风景又没经济的地方来。
因为要瞒着解家,解欢连常禾都没带。他不是不信任常禾,但常禾是解兰聘来的,下意识地他不想让常禾知道自己在为解兰的事奔走。
让解欢觉得有点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座少年宫,看来不论是哪里,做父母的都一样希望儿女能“赢在起跑线上”。正好是中午放学,孩子们背着小提琴、拿着画夹、穿着舞裙蹦蹦跳跳地从里面跑出来,大多数孩子没等父母来接就和小伙伴儿手拉着手回家去了——小城太小,家离得都近,治安也好。
有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几乎比她人还高的琴箱,站在台阶上东张西望,从少年宫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见状拍拍小姑娘的脑袋:“雯雯,怎么还不回家?”
小姑娘撅起嘴巴:“姚老师,我爸爸又没来接我。明明都说好了的,他肯定又忘了。”
那位姚老师笑笑:“你爸爸工作忙嘛。别撅嘴了,都能挂油瓶了。来,老师送你回家。”说着拎起琴箱,带小姑娘走下台阶,去车棚取自行车。
叶谲这才上前问:“请问您是姚天石先生吗?”
姚老师愣了一下,疑问地看着他:“你是?”
叶谲微笑:“我叫叶谲,他是解欢,我们是疯的朋友。”
姚天石哦了一声,先把琴箱绑在后座上,然后把小姑娘抱坐到前面的大梁上,这才推着自行车走出车棚,说:“边走边说吧。”
小姑娘好奇地看看叶谲又看看解欢,解欢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姑娘扑哧一声就笑了,拍着姚天石握着车把的手连声问:“姚老师姚老师,这两个很帅很帅的哥哥也是你的学生吗?”嘴里是在问姚天石,眼睛却是看着解欢的。
解欢吓唬她:“我们是人贩子,专抓小孩儿的。”说着做了个自认为十分狰狞的鬼脸。
小姑娘笑得差点从车上掉下去,用小手扯着脸皮和解欢比谁做的鬼脸更丑。
叶谲说:“姚老师在少年宫是教什么的?”
姚天石说:“大提琴。”
叶谲轻轻哼了一段曲子,姚天石赞赏地看着他:“天鹅。”这段曲子正是管弦乐组曲《动物狂欢节》中的《天鹅》,这首曲子描写了天鹅高贵优雅的神态,并且隐约有种哀婉忧伤的情绪,流传十分广泛,不仅成为了大提琴独奏名曲,还成为芭蕾舞《天鹅之死》的创作依据。
这段轻声吟唱像是打破了姚天石的戒备,他的语气、步伐都变得轻松起来,一路上都在和叶谲谈论那些名曲,不时还眉飞色舞地哼上一小段。
等到顺路把小姑娘送到家,小姑娘还恋恋不舍地冲解欢表白:“哥哥你有空来找我玩呗。”
解欢看她那眼巴巴的样子怪好笑的,摸摸她的头发:“快进去吧。”却不肯敷衍地答应她。
看着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家门,姚天石才一边推车走,一边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谲说:“听说姚老师知道不少奇闻异事,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其要素包含以下几点……”
姚天石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还真严谨,打听个奇闻异事居然还有“要素”,还列出重点。
“第一,某件物品可以让人获得类似预知祸福的能力;第二,这种能力是可以传承的;第三,这种能力会不断消耗人的精力或是生命。”
圣经中说:已有之事将来必有,易行之事将来必行,太阳底下无新事。叶谲也觉得解家的事未必是孤立事件,或许曾经就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特意总结出事件中的要点去向疯猫打听。结果疯猫便推荐了这位姚老师,据说姚天石称得上是华夏异能界的百科全书,他知道的秘闻比轩辕的档案都多。疯猫还说,如果这件事连姚天石都不知道,那可能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解欢指指路边的饭店:“姚老师,都中午了,我们就在这儿吃点儿吧?看门脸儿还挺干净的。”
姚天石也不推辞,和解欢叶谲进了饭店,要了个小包间。解欢认认真真地把菜谱上最贵的菜都点了一遍,又要点酒水,姚天石笑道:“酒就不喝了,下午还要上课,带着酒气会熏着孩子。”解欢便改点了几瓶饮料。
在等上菜的时间里,姚天石说:“要说这能预知祸福的事,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可是,因为一件什么东西而让人有这种本事的,不多。况且,这种东西还会消耗人的生命……嗯,倒是有件事似乎沾点边儿。”
解欢的眼睛立刻睁大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姚天石,整个身子都想跃过桌子的阻挡扑上去。叶谲赶紧拍拍解欢的背,让他镇定下来,又歉然地对姚天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