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鱼道:“你也太宠着他了,一个小厮,被你宠得比主子差不多少。也就是父亲和二哥都不在家,不然何止二十棍。上次还听父亲提起过,他若再不知收敛,只怕就要重新给你换个书僮了。”
陈忧脸上立刻阴云密布,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陈鱼见我和陈零都趴在桌上,对着那只点头喝水的小鸟傻笑,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回去了。妹妹略歇一歇,等晚饭时再见。”
我笑着道:“好呀。”
陈零站起来送他们出去,回来依旧对着小鸟发傻。
琴筑道:“姑娘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摇摇头,我又不是陈婴那个病秧子,哪有那么容易累?不过,“你和画纹先下去吧,我和七哥说说话。”
待琴筑画纹出去,我才拍拍那个脸蛋儿漂亮脑子灌水的陈零:“007,我有事问你。”007是我给他新取的外号,谁叫他名字叫零,排行又是老七呢。只是这个007显然没有邦德那样英明神武,一大遗憾。
陈零乖乖地抬起头:“诶——?”
“是不是六哥他们都有书僮?”
“是啊。大哥的书僮叫铺宣,二哥的叫洗毫,三哥的叫端砚,四哥的叫药泉,五哥的叫拈豆儿,六哥的叫研墨。”最后指指自己,“我的书僮叫小萤火虫。”他回答的总是内容丰富得很。
“我怎么没见过你那只萤火虫?”这是个疑问,虽说陈零天天来我这里报道,可每次都是一个人。
“因为妹妹不喜欢别人常来苔痕馆啊,妹妹喜欢清静。有一回五哥让拈豆儿送了幅画来,妹妹不是还大发脾气,把画都给撕了。”陈零一手托腮,懒洋洋地回答我。
真晕,送幅画就能让陈婴发怒?她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啊。
传奇就是这么来的
基本上我使唤陈零就像使唤我老弟一样得心应手,而他也确实如同我老弟一般乖巧听话,甚至比我老弟更温顺,但是我还是无与伦比地想念着我那个笨蛋弟弟。
记得以前我和他吵架,总是一字一顿地大叫他的名字:“楚、重、山!你给我听好!我是你姐……”
他便坏坏地笑:“谁说不是呢。”
一下把我下面的话都堵住,噎得我半天喘不过来气,他那边早剥好了桔子递过来,笑眯眯地道:“吃桔子吧,我亲爱的老姐。”
于是吵架总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
偶尔他也会想认真和我吵一场,学我的口气大叫:“楚、轻、云!你给我听好!比我早出生几年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没他那么好涵养,恶声恶气地叫:“那你让妈把我塞回她肚子里去呀,让她先生你出来呀。嘿,我倒是想要个疼我的哥哥呢,才不想要你这个小混蛋当我弟弟。”
他怪里怪气地笑:“我是小混蛋,你是大混蛋。谁叫你是我姐呢。”
有时候也会打架,当然都是我打他,他不敢还手,一还手我就装哭。被打得忍无可忍时他也怒发冲冠:“你不是我姐!你是我哥!哪有女人这么狠的?跟野猫似的。”
我不依不饶:“野猫就野猫,男人就男人,反正你生下来就是给我欺负给我打的。”
唉,想不到我现在真的没有弟弟了,真的有了疼我的哥哥,还是七个。不过,他们疼爱的是陈婴,并不是我楚轻云,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温暖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给我擦去眼泪,陈零轻轻地笑:“妹妹眼里也进了砂子么?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借下午我和陈老爷子的对话来打趣我。不过,我还是有点感激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哭。这阵子我总忍不住会哭,看到什么都联想起我在21世纪的家,想念我的家人,想到心如火烧。
抱紧我的阿不,我眯起眼睛,道:“007,你说今天家宴会有什么好吃的?”
陈零也眯起眼睛,无限向往地道:“不知道爹会不会让我喝他的那坛青荷梅蕊酒。”
想像了半天,流了好多口水,琴筑进来催我换衣裳,其实我就纳闷,都是一家人,又在一个园子里住着,怎么一起吃饭都要换衣裳,活像要出门访客一般?
陈零也先回他的一天院换衣服,临去前又叮嘱我:“妹妹等我回来一同去。”
这边画纹帮我梳头,笑道:“七少爷还是这么黏人,老夫人在世的时候黏着老夫人,老夫人驾鹤了,就黏着姑娘。不过姑娘病好了,脾气也好了,不像从前对七少爷没个好脸色,我猜七少爷最近心里一定是高兴着呢。”她年纪小,说话也没什么心眼,有了事都在心里藏不住三分钟。
琴筑在旁只是浅笑,并不插嘴。我猜这是因为画纹是我的贴身丫头,所以她不好说什么,不然依她的性格肯定是要让画纹别乱议论主子的。
画纹心眼虽实诚,手却还灵巧,不一会儿把我的头发梳成一个漂亮的双髻,髻下还留出一些头发编了几个细辫子垂在肩上,又用下午巧篆儿送过来的金花钿用做装饰。她在我脸上淡淡地施了一层薄粉,稍涂胭脂,轻描青眉,又在唇上涂了淡淡的红——这化妆步骤倒和现代差不多,只是没有眼影。只是照我现在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再打扮也是让人不忍多照镜子。
琴筑从衣橱里挑了件水绿色的裙给我穿上,裙摆上绣着疏离的竹与兰。
等我妆扮好,陈零也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脸蛋肉嘟嘟的笑嘻嘻的小小少年,见到我便行礼,笑着道:“小萤火虫给姑娘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