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慈姑头歪歪一轴,斜睨着他,“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厨艺都不及女子?岂不是贻笑大方?”哄堂大笑。钱万富悻悻然垂下头。李大头在旁打圆场:“满城的脚店正店,谁没接待过女客?钱大哥勿燥,且听康师父说下去。”听听,这不过半天的功夫,已经尊称上“康师父”了。钱万富撇撇嘴,但也知道他说的在理,便安静了下来。慈姑继续筹划:“城中正店、脚店众多,虽然也不避让娘子们,可有些身份地位的娘子们自然要包个包间,饶是如此也难免遇到不相熟的男客扫兴,是以有许多人家女儿不甚出门。”大宋女子避讳要小许多,女子上街多戴着帏帽,不过要在外面喝酒宴饮还是少数,大多人还是叫一桌席面回自己家。可自己家哪有外头酒楼新鲜有趣?慈姑便想做这些人的生意。权贵人家的妇人们有舞榭歌台,穷人家女儿无心宴饮,慈姑要瞄准的便是占据汴京大多数的——中等市民人家。定下了策略,慈姑便开始策划这脚店内的翻修改造。首先要求安全。慈姑从万胜门官巷花市上寻了个果木商人,从他手里买了几株藤萝几株木香,又叫几位厨子们架起了竹竿搭做棚顶。如此一来,车马只要停泊在店门,下车的娘子们将被密密实实的藤萝架所遮挡,外头压根瞧不见热闹。一路走进店内,一层分设许多桌椅,每桌之间以珠帘相隔,妙就妙在那珠帘上间穿着各色干花,望之雅致,闻之幽香,这却是岚娘子的主意:“我家胭脂店里凡是花瓣碾碎的香粉便卖得快些,想必小娘子们喜欢这些。”二层则分设包间,不同包间里以不同风格装饰,有竹林清幽的,有兰花吐艳的,有梅花绽放的,不一而具。灶间则被设在了一层西边,另开一门直通街外,这是为了方便厨子们采购,也是为了叫他们不接触到脚店内部。灶间只留了一个窗口用作传菜,到时候自然有专门的娘子将做好的菜肴端至各处。事情繁杂,好在如今琬珠郡主早产后,长帝姬不放心女儿,便将她的饮食交由太医院的医正们接手照顾,郡主如今心结已消,能吃得下别人做的饭菜,慈姑便能安心来处理店中事宜。饶是如此,她与哥哥、岚娘子三人镇日里仍旧忙得脚不沾地。向晚,镇北侯府,濮宝轩正在厅中急得团团转。疾风一脸为难:“侯爷今夜又不在家。”“可我有急事。”濮宝轩顾不上喝茶,鼻尖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凑过去围着疾风撒娇,“好疾风!好兄弟!”疾风犹豫几瞬,濮宝轩虽然骄纵些,可也是侯爷最疼爱的侄子,更何况濮家二房素来与侯爷交好,再者,侯爷不过是去吃饭,倒也不是不能说……“我爹爹都拿出白绫追着我要勒死我哩!快救救命!只怕过了今夜十一叔要寻我说话便只能来我坟前烧纸了!”濮宝轩苦着脸求饶。二房老爷素来教子甚严,上次这位小少爷便是抗婚离家出走,还是侯爷寻来的,想到这里,疾风便说了出来:“侯爷,这会子应当在马行街夜市一处康家食铺吃晚饭哩。”濮宝轩纵马便到马行街夜市上,跟人打听两句别人便知道那家食铺,还热心指点他如何走。他不多时便到了康家食铺,便见灯火下有个小厨娘身着青布衣裳,却未当垆盛饭,而是坐在凳上,侧身与人说着话。那与她说话的人,身着常服,一脸的春风霁月,可不正是濮宝轩朝思暮想的十一叔么?他顾不得多想,立时三刻冲了过去,饱含热泪:“十一叔!”濮九鸾一番查探,早暗暗怀疑上了这康慈姑便是黄家嘉娘,他索性来了个釜底抽薪,将那枚她前来典当的指环拿了出来,当面问她:“小娘子可认得此物?”蓝色的琉璃光芒在橘色的灯火下幽幽闪着璀璨的光泽。慈姑瞪圆了眼睛。旋即神色不变:“这是何物?”濮九鸾看她一脸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心思,心里登时明白其中有故事。他还待要问,却被冲过来的濮宝轩打断,忙将指环藏在手心。可还是被濮宝轩瞥见一眼。他心里升起了一瞬的疑惑,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先抱住了濮九鸾的膝盖,呜呜咽咽大喊:“十一叔救救侄儿!”濮九鸾神色怪异,如触火一般收回了指环。转瞬推开他肩膀:“这回又是为着何事?”慈姑收了惊疑,见他们说起了家事,便退到一边如常做饭。厨下有收拾成小块的猪蹄,她便将猪蹄加入生姜飞水,而后垂头细细切起姜片、葱段等物,再将发酵过的腐乳用两块小石头研磨成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