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落突然晃了神,突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也看到过这样一幕。那时候也是夏天,刘含出去跳广场舞还没有回来,路落从窗户看出去,发现男孩就站在后门半亮不亮的路灯下,执拗地打着蚊子。路落就在想:这人是傻了吗?情愿被那么多蚊子咬都不进屋的吗?路落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距离刘含回来的时间还早,就抱了一包薯片、一瓶花露水和一些纸登登跑下楼。她站到男孩面前:“你不怕蚊子吗?”他摇摇头:“不怕……不怕。”可是路落分明看到他的手上凹凸不平,满是蚊子包。她说:“花露水给你,喷一下。”男孩不接:“我不痒。”路落不依不饶:“我怕蚊子,你喷了,它就飞走了,我就不怕了。”她伸直的胳膊周围有蚊子飞来飞去。男孩只好接下了。喷了几下之后还给了路落。路落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在就近的台阶上坐下,拆开湿巾,两人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花露水。她很仔细地将用完的湿巾装在包装袋里,才扔进了垃圾桶。男孩一直没说话,路落转动了下脑筋:“你拆一下薯片吧,我手有点滑,嗯……这是我求了好久才得来的薯片,你注意别撒了。”这话里半真半假,手滑是假,薯片得来不易是真。男孩愣了一下,但也还是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二人就着微凉的夜风,浅浅的月色夹杂着昏暗的灯光,在台阶上吃完了一整包薯片。吃完之后,路落又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擦擦手吧。”男孩边擦手边说:“我妈来了……她跟我爸离婚了。”路落当时年纪很小,还不知道离婚的严重性,但是她还是明白,离婚就是爸爸妈妈不再住一起了。她说:“我明天再给你带蜂蜜糖来吧,我听说加了芝麻的更好吃!”也不知道男孩在想什么,半藏在阴影中的脸神色不明,他说:“……能多做一点吗?”——想到这,路落笑了一下,将东西放在柜台上,转身又去货架上拿了一包薯片。出去的时候郁山绥还在,路落说:“学长?”郁山绥笑笑:“我在等你。”“嗯?是有什么事吗?”“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就还是社团的事。”路落:“还是活动的事吗?”“那倒不是,”郁山绥说:“社团准备招干事了,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想法参与社团的活动管理。”“我还没想那么多,社团的事情我也该都不太清楚,而且……”路落皱眉:“我不太适合这些,当个普通社员就可以了。”郁山绥倒也没多纠结在这一块儿,说:“嗯,就是问一下你的想法,不喜欢我也不会强求的。”“谢谢。”路落看他:“学长,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郁山绥一惊,钟临整日想着脱单,那些恋爱逸事也听了一耳朵,按照钟临所说的情景,接下来就是“我们只适合做朋友。”“不打探人心思,不强求别人。”路落说:“虽说,进社团是个偶然,不过,感觉不错。”“江重听到这话,估计得拉着你跳。”郁山绥的语气中带着愉悦,“我也挺开心。”会宿舍的路上有一段路路灯有些坏了,两人便打着手机电筒走着。说来也怪,这段两旁种了很多树,按照往常,这里会有很多人,还有的时候简直就是情侣圣地,这会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出奇。偶尔有一两声蛐蛐的声音,月亮藏在云里不出来。树木影影绰绰,路落低头看自己跟郁山绥被电筒照得并不明显的影子,旁边树的黑色显得格外明显,就像是,自己独自一人拿着光源,周围是黑压压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路落突然觉得有些胸闷,站在原地不住地颤抖,直冒冷汗。郁山绥察觉到不对,将电筒扫过来:“路落,你怎么了?”只见女孩脸色苍白,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手上的袋子也没抓稳掉下来,发出“沙沙”的声音。这里距离最近的路灯还有十多米,郁山绥抓住她的胳膊,顾不上什么反应,安抚道:“还有十步,你扶着树慢慢过去,我在,别怕。”路落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手,僵硬地点头,好在他们走路的时候挨着路边走的,路落一伸手就摸到了树,郁山绥侧身捡起袋子,一步步跟上。这十步的时间,郁山绥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她变成这般模样。路落一步一步拖着往前走,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全,隐隐有些酸,身上的冷汗已经止不住了,有好几次,路落都想就这么倒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