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男人,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可一旦这三个字重新在心中浮现,它们依旧咆哮、尖叫、呐喊起来,几乎要撕裂姚安的灵魂。不是她懦弱,不是她天真。这是本能的生理反应。她僵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越走越近。而钟浅锡看到姚安一行人之后,脚步顿了一下,也停了下来。惊讶的表情在他的脸上一晃而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钟浅锡开口,彬彬有礼地和众人道歉:“不好意思,是来参观的吗?让你们久等了。”话毕,纯黑的眼眸转向姚安,目光多了一点额外的温存。一如初见。有那么一瞬间,姚安觉得对方要开口,说出一句“好久不见。”可钟浅锡并没有,只是笔挺地站着,注视姚安。几秒之后,毫不知情的无关人士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打断了这场对视:“议员先生,您为什么要道歉呢。”“就是就是,明明是我们先打扰了您。”人多口杂,一句接着一句,让钟浅锡回过神。他把目光抽离,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工作人员抓住了这个信号,立刻抬起手,冲人群示意:“大家不要耽误时间了,请继续参观吧。”人流开始重新朝前涌,鱼贯进入礼拜堂的内部。姚安被裹挟在队伍里,跟着向前。圣母像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的同时,震惊也在逐渐褪去。大脑一旦接受了与钟浅锡的重逢,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甬道狭长,及至门口时,姚安和钟浅锡擦肩而过。就像最合格的前任那样,谁也没有开口。沉默中,雪松香浓了又淡,最终失去了轮廓。一个小时后,参观结束。从礼拜堂离开,甲方专门设宴,由区域总裁的助理唐妮出面,招待大家吃了一顿很好的晚餐。牛排、龙虾还有盐焗扇贝,个顶个的新鲜。不仅如此,对方还为整个团队预定了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姚安下了车,看着酒店奢华的logo,脚步没动:“这超出我们的差旅标准太多了。”唐妮笑道:“老板嘱咐过,休息得舒服,工作才能有精力。您说对吗?”“对!”小楚立刻没心没肺地接上。不光是他,团队的其他同事也连声称赞:“能遇上这样的合作方,真是太幸运了。”大家一边往酒店里走,一边不忘回头喊:“姚经理,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旁人的催促声里,姚安被迫拎起了拉杆箱。办理完入住,领到房卡,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太阳落了山,空气里依旧浮着暑气,让皮肤冒出黏糊糊的汗。姚安和张姐被分配到了同一个房间。门一推jsg开,张姐一屁股在床上坐下,就着高级床垫的弹性,颠了两下:“这趟真没白来。项目谈得顺利,吃得这么好,住得也宽敞。”高兴过后,又从包里翻出相机,兴致勃勃地查看起下午拍的照片:“瞧瞧,这个尖顶的设计把光影切割的多漂亮。下次我们和欧洲客户对接的时候,也可以出一版类似的封面。”“好。”姚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随口答应下来。之后她从敞开的箱子里拎出一件衣服:“我去冲个凉。”“现在?洗澡?”张姐一听,不解地抬起头,“刚刚那个叫唐妮的助理不是说,把行李放下,还要带大家去星光大道转转吗?”难得出一次国,旅行当然要被见缝插针地穿在工作间隙里,排得满满当当。“我不去了。”姚安轻声回道,“有点累。”张姐也没再勉强:“那一会儿我走的时候,把房卡给你留一张。”“好。”姚安道谢,走进浴室。淋浴喷出细密的水珠,蒸汽雾蒙蒙地罩着,她闭上了眼睛。黑暗和缺氧都有助于思考。很快,姚安就得出了一个结论。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张姐果然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姚安自己、而像是为了验证刚刚冒出来的猜想,姚安没有开电视,也没有开电脑。人坐在床边,开始等待起什么。过了十分钟,抑或是十五分钟。叮铃铃。床头柜上的电话真的如同预料的那样,响了起来。姚安伸出手,掀起听筒,放在耳边。对方没有表明来意——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情,没必要再浪费口舌。如同窗外的月亮一样,空气是沉默的。哦不对,那里面或许混了一点有节奏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充满炽热,充满渴求。最后姚安开口:“我们见一面吧。”低沉的男声回道:“我在36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