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千余年前,沉渊奉明霄帝君之令一统三重天,被众仙尊为天帝,自此六界上下,无人不知他的名姓。关于他少年时的经历,如何拜入明霄帝君门下,好像都被刻意隐去,无人提及。离央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秘闻?“尊上言语间……似乎与天帝很是熟识?”姬扶夜试探着问道。他忽然想起当日在顾家再见之时,离央对慕容奎说的那句话。衡英宫星落仙君与她乃是旧识,或者说她们有旧仇,据说星落曾在天帝身旁侍奉,这样说来,离央与天帝相识也不足为奇。微微抬眸,离央薄纱后的双眼似乎有霜雪暗落:“当日,本尊要唤他一声三师兄。”三师兄?!姬扶夜心念急转,沉渊乃是玉朝宫明霄帝君的弟子,离央若唤他为师兄,那岂不是……可六界之中,未曾听闻明霄帝君除沉渊之外还有别的弟子。姬扶夜丝毫没有怀疑离央的话,她全然没有说谎的理由。这样看来,离央的来历,竟是比自己想的还要神秘。“两千年,我与沉渊自九重天至凡世,到的第一处,便是这里。”也是在这永安城外,离央从魔修手中救下了当时年仅七岁的苏槿。那时候,沉嫣也不过十六岁,这个长在深宫中的少女,有一双异常沉静的眼。那时的燕国深陷战火之中,就算作为国都的永安城也一片混乱,王公贵族醉生梦死,无人在意平民百姓的生死。苏槿就是这乱世之中被殃及的池鱼,魔修能在永安城中横行,是因王族倚仗其争权夺利。老燕王将死,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斗红了眼,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头顶已是大厦将倾。也是在这个时候,只有十六岁的沉嫣跪在自己的兄长面前,求他助自己登位。‘我一定能比他们做得都好。若是如他们这样的酒囊饭袋也能做燕王,为什么我不行?’‘燕国从无女子登位的先例。’沉渊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并没有太多感情,或者说,他对整个沉氏王族,甚至身为亲生父亲的老燕王都没有太多感情。‘没有这先例,那便让沉嫣做第一个又何妨。’离央看着沉渊道,“她总比你那几个沉迷酒色,只顾自己享受的兄弟强得多。”离央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一个人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倾尽全力去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魔族从来不讳言自己的欲望,所以离央很欣赏这个能袒露自己的野心,又能低头为自己争取的小姑娘。因此才会在得知她身受火毒之时,从魔族渊逝海中取来玄冰寒魄赠她。沉渊答应了。或者说,有离央偏帮,他便是不想答应也不行。也是在沉嫣加冕为王那日,离央和沉渊离开了燕国。被离央从魔修手中救出的女童,捏着她的裙角,泪眼婆娑。‘阿姐,你会回来看我吗?’‘会的。’离央没有想到,世事无常,她再回到燕国之时,已是两千年后。昔日故人,如沉嫣,已经长眠于黑暗的地下。离央寥寥几句将过去讲来,姬扶夜眼前仿佛现出当年一幕幕,传闻中的人物在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不再只是古籍上所载的冰冷文字。“女帝平定四方,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战火。在她治下,生民再无饥馁而死者,而今看来,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姬扶夜轻声道。在她死后,她的子孙将她追封为帝,世人再提及沉嫣,便都称女帝。离央低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喑哑:“帮她,或许是我这一生难得不会后悔的一件事。”姬扶夜沉默一瞬才道:“尊上一生,有过许多后悔之事?”离央望着天边,声音有些缥缈:“或许吧,我有些记不清了。”那些事,已经过去太久了。日头一点点偏斜,午时之后,厚重的云层遮蔽住阳光,天空沉沉欲坠。姬扶夜抬头,是要落雨了吗?屋内,苏槿再次睁开眼,唇色青白,呼吸间气若游丝。“姑祖奶奶……”一直陪在床榻边的苏莹见她醒来,连忙上前,“方才来的那位前辈还在门外,我去唤她来……”苏槿抓住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她嘴边含着浅淡的笑意,用虚弱的声音道:“不必了……阿莹,我要走了……往后……好好照顾自己……”“姑祖奶奶!”随着苏莹的一声悲泣,一道青紫的电光撕裂天幕,随着雷声隆隆,豆大的雨滴接二连三坠落地面,大雨来得又急又密。洞虚修士仙逝之时周围总会生出异象,因此想要隐瞒一位洞虚修士逝去的动静,从来不是简单的事,起码金丹期的苏莹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