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朋友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冯骥本是个思维敏捷的,再想一想跟朋友相交的契机,精神一凛,感情也有些复杂了,给家里的书信便不知怎么写了。支持哪一方都得罪另一方,情义两难全,干脆谁惹出来的事叫谁头疼去吧,反正两方的归宿都不错。
于是冯家拿到这份夸方天佑的信,又没得到明确的答案,人家都快回来了,他倒把冯敏往京中邀,内中的意思,家里几人也琢磨不出来。
读了几遍,朱秀儿将信装好,妥善放进床头柜。儿子要成婚,虽未开口叫家里准备聘礼,要真一家人进京主持,却不能空着手去,夫妻俩这几正发愁呢,早知道,家里的现银先不要全拿去买地了。
正在发愁间,城中的叶中人找来,说是有人要买隔壁的房子,叫他们收拾收拾,人家很快有人来看房。冯家隔壁一家先前开着一爿豆腐店,攒了些家资,云阳遭遇危机后,一家人往南投奔亲眷去了,留下房子托给了中人。冯家因跟那边关系不错,空着的庭院便拿来放些杂物,还将两家后面共用的空地买来盖了牛棚。
之前逃难用来拉车的马儿也一直拴在牛棚里,每里要废半石的干,只有冯敏跟着冯老三下乡时,偶尔将马儿牵出去跑一会儿,一人一马都觉舒心。其实家里有了牛车,很不必再费事养马,不过冯敏舍不得,才一直留着吃白食,现在隔壁房子卖出去,后面栓的畜生多,夏里泄物不好打理,家里便说要不还是将马儿卖了。
依照冯敏务实的性子,很明白爹娘的想法,也赞同,他们家现在养不起马,就算将来真嫁去方家,恐怕也没有骑马的机会。林大婶比冯家还要会过子,家里养那么多鸡鸭,听说连狗也舍不得养,就为省一口粮食。这马儿是留不住的,冯敏给马儿好好刷了一次澡,嘱咐爹至少别卖给杀马吃肉的,哪怕去拉车驼货呢。
冯老三答应着,牵着打理的干干净净的马儿出门,朱秀儿在后面唤冯敏,“别看了,好歹跟咱们逃了一回难,你爹不会卖给吃马肉的人回来帮我把这柜子劈了烧火,省的占地方。”
从隔壁搬回来不少破旧的木箱木柜,有那腐蚀坏了的,只好当柴烧。冯敏刚找出斧头,冯老三便喜滋滋推门进来了,笑道:“没想有这样的好事,出门就碰到叶中人带人来看房,那赵爷好生阔气,说咱家这马养的很好,正值壮年呢,随手就给我五两银子买下了,叫咱们先帮忙养着,等他家搬进来再做打算。”
朱秀儿一听,从厨房举着菜刀便出来了,急着打听那新来的邻居,是干什么营生的,家里几个女眷。冯老三就跟人打了个照面,哪里知道那么多,两口子猜了一会儿各忙各的去了。
刚过完三月,趁着节的余温,集市又热闹起来,原是消息灵通的商人打听到大汉使团就在不远的关外跟蒙古国谈判缔交,双方都是大量的人马货物,乘这股东风,不少人抓住商机。云阳城比过年还热闹,县令早已得令建造营地,从一月前的工匠费便涨了不少。
冯老三见缝插针,架着牛车前去帮忙拉货,长约几里地的营地建成之后,一些精细活,像是那么多人的饭食、洒扫还得妇女们去收拾才好,冯老三又想法子给朱秀儿报名,连王二妞也给捎带上了。整个云阳因为两国使团的聚集,前所未有的热闹繁荣,冯敏每一在家也听到不少讨论。
今是蒙古国使团到了,那边的人大氅深衣,高大威武,圆帽高髻,听说光是战马便带了四万匹;后儿又是大汉使团做东道宴请,把个后勤部忙的热火朝天。朱秀儿每一回来都快累瘫了,那手在冷水里洗洗涮涮,冻裂了好几道口子,冯敏不准她再去,便拿着娘的牌子跟爹出城去替工。
别说,几万人的大食堂真不好做,尤其是他们这些当地雇来的,只能做粗活重活。冯敏混在其中好几才适应,好在水火不缺,沿着山上下来的小溪,架起了一排锅灶,五个厨房大营彻夜不熄火。冯敏每一随着大批当地人来去,也不用她们排夜班,只有这一,那边散席晚了些,收拾耽搁功夫。
冯敏提着装满脏盘子脏碗的篮子往回走,刚爬上小坡,打头迎面一伙穿着齐整的仆妇,最前面的一个抱着个不大的孩子,擦肩而过的一瞬,对方突然一声‘啊呀’,引起冯敏注意,扭头去看,当即也愣了。
自从来到西北,孩子肠胃便不大好,身上不舒服,大爷又不常在身边,很不好哄,陈妈妈没法子,只能将他抱出来瞧新鲜玩一玩,这已是每的惯例。这会儿刚逛完,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不少当地帮厨的人,陈妈妈也没在意,只是这一个小少爷一直盯着瞧个不停,顺着看过去,心里惊讶极了。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想法,怏怏的小少爷黑溜溜的眼珠一错不错,突然道:“娘!”
陈妈妈带小少爷这么久,光这一声便忍不住心酸了,“这几不舒坦,脾气大着呢,难得看见您,倒安静了。”
“我在这里帮工好几,没见你们出来过。”冯敏有点惊讶也有点无措,忍不住看蔡大宝,那粉嘟嘟的小人儿,也一个劲儿盯着她,甚至歪着头往这边奔。陈妈妈也有意叫母子俩亲热亲热,主动将蔡大宝递出来。
冯敏连忙将篮子放在地上,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沉甸甸暖呼呼的,一股清淡的香气萦绕,一看便知金尊玉贵养着。蔡大宝面对面好奇地瞅冯敏,又用小手摸她下巴,捧她脸。冯敏仿佛做梦,不由自主便跟着陈妈妈一路走到帐篷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