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晶顺着她的目光,瞧见那几个服务员,神情有些奇怪,说:“是有一件事。”
“听说,今天早上,香江的大英提督宣布,1980年10月之前,任何进入香江的内地人士,即使是非法,也可以领取香江身份证。但10月之后的,会立刻逮捕遣返。”
阿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大家都说……倘若想成为香江人,这个月一定得偷渡过去!这是最后的改变命运的机会了!”
短短的辰光,这个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这座小城。
纵使现在已经宣布特区的成立,但两边之间的差距摆在哪里,这头一个月月薪50元,那边一个月少说600、700,心动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到了快闭店的时候,一个店员走到陈兰君面前,把一双手搓来搓去,脸上尽是不安。
“陈总……我……那个工资能不能先支一下,家里有事等着用。”
陈兰君摆放餐盘的手一停,转过身来,看向那位名叫阿桃的店员。
阿桃是最早确定的店员之一,她住在街道的一条巷子里,舅舅家和阿晶姑姑家是同一个村的,算得上同乡。她生来一张娃娃脸,让人觉得亲近,做事伶俐、认真,只是不太爱说话。除了招聘时的几句例行公事的对话,陈兰君与她并没有太多交谈,这次主动来找话聊,是件极为稀奇的事。
餐厅里已无客人,另外一两个店员正往外走,阿晶与赵宏在小库房盘点食材,橙红灯光昏昏,只照着陈兰君与阿桃的影子。
陈兰君将餐盘放好,问:“工资你放心,你做了几天的事,我就会给你开几天的钱。但是——我可不可以问问,你的打算是什么?”
阿桃看了看左右,不安地掰着手指,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过了一会儿,阿桃细声说:“陈总,你也听说了香江开关的消息吧,我……我想要督卒!只要搏一搏,过了这一关,我的生活就完全不同了!”
所谓“督卒”,是当地的一种隐语。卒是象棋里的卒,一旦过河,就有去无回,再没有回头路。也不知是谁首先将这个词用在从内地到香江这一事上,竟然奇异的很契合。
阿桃继续说:“就像大陈总一样,到时候我衣锦还乡,一定不会忘记陈总的恩情的!陈总,你说对不对。”
这个姑娘的眼睛闪动着一种憧憬的目光,她是想让自己肯定她,陈兰君想。
然而陈兰君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她心里头稍稍有些乱,沉默了片刻,只是微微皱着眉,说:“各人有各人的缘分,说不好。”
阿桃微微有些失望:“那……陈总你不会去告发我吧?”
陈兰君摇摇头:“这并不是我的义务。”
她将纸笔从抽屉拿出,按时间算了算阿桃应得的薪水,数了37元面额的钞票递过去。
“你数一下,有没有错。”
阿桃将钞票攥得紧紧的,连声说:“谢谢,谢谢。”
她转身欲离去,陈兰君轻轻喊住她:“我是希望你有个好前程的,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
阿桃那张娃娃脸上绽放出笑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