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1】清秀的簪花小楷字迹清晰,这手字颇有风骨。这郭贵人可不像她自己说的那么无能。“先前敬嫔娘娘体恤妾身,特许妾身不必请安侍疾,但妾身心里担心敬嫔娘娘的身体,便日日在屋中抄写,如今也写了一遍,便想呈在小佛堂内,好让佛祖保佑娘娘身体安康。”阮烟不疾不徐地说道。康熙眼神落在佛经上,眉眼里露出几分笑意。这佛经的墨可不像是这几天写成的,分明是放了有段时日了。“你有心了。”康熙颔首道。阮烟心里松了口气。这佛经果然是后宫生活必备。不枉费她进宫后隔三差五就抄佛经。如今不就正好派上用场了。康熙看阮烟的眼神泛出几分古怪。这佛经是这么用的?顺治帝信佛,前朝后宫就时兴吃斋念佛,康熙登基后,也大崇佛教,后宫妃嫔为了投其所好,也都或多或少信起佛教来。每逢观音诞等日,抄写佛经者更是不计其数。在他面前卖好的,多。拿佛经这么用的,郭贵人还是头一个。康熙也并不觉得郭贵人这么做不尊重佛祖,原因很简单,他其实也不信。他崇佛,不过是为了压制萨满们。满族原本是在草原上生活,萨满们的权利甚至能决定一个部族的兴衰,这对于如今的统治者来说,无疑十分危险。康熙都夸郭贵人有心,敬嫔难道还能和万岁爷对着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可不是,臣妾刚也想夸郭贵人呢,郭贵人这么诚心,臣妾心里实在感动。”夏贵人在旁边表情已经僵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事竟然会是这么个发展过程!有了万岁爷和敬嫔这两句话,宫中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她花费的心思全都白费了。康熙淡淡看了夏贵人一眼。“朕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康熙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安嫔那边太过冷清,朕本想寻个人去陪她住,可巧郭贵人也是好佛的,想来和安嫔能说到一块去,就让郭贵人去景阳宫吧。”如果说刚刚康熙的夸奖对敬嫔来说不过是轻微的打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就是暴击。“万岁爷!”敬嫔险些维持不住脸上平和的表情,她是对付阮烟,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可她并没有动过让阮烟离开的想法。想也知道,要是阮烟走了,她怎么能够占得了便宜?靠无脑的夏贵人,还是靠万岁爷压根想不起来的成答应?“臣妾和郭贵人这些时日相处了也有感情,怎么突然就……”感情?阮烟心里呆滞。她错了,真正脸皮厚的是敬嫔才对。康熙唇角笑意更深,语气却不容拒绝:“你和她感情好,有空去景阳宫看她便是,朕让钦天监看个日子,过几天郭贵人就搬过去陪安嫔吧。”“是,妾身谢万岁爷恩典。”阮烟起身行礼。这回她行礼行的格外心甘情愿。梢间的人做梦都不敢想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夏和安更是连声念叨阿弥陀佛,“万岁爷当真是明察秋毫,主子往后的日子可好过了。”安嫔是七嫔之首。脾气好不好,姑且没人知道。但是,比起敬嫔来,这位安嫔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下午,钦天监就来了消息。日子算了,九月初六,离搬过去也就剩下三天时间。跟这个好消息比起来,明日去翊坤宫请安的事,顿时便也不算什么了。毕竟,郭贵人不敬主位娘娘的传言已经不攻自破。明日的请安,便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师傅,您可真是神了!”刘五福对刘四喜竖起大拇指,“您说,这郭贵人怎么就想到这招?”送佛经,嘿,这招奇是奇,可有效啊。如今谁敢说郭贵人嚣张,没见到连万岁爷都夸郭贵人有心啊。“我哪里能想到。”这会子,刘四喜反而不怎么高兴了。他嘴里嚼着红皮花生,老脸拉长。他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万岁爷竟然把郭贵人给腾挪到景阳宫去了。这下好了,到手的贵人跑了。翌日早上的请安风平浪静。佟贵妃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她本打算借乌雅氏来给郭贵人立规矩,乌雅氏怀着身子都对她这位主位娘娘毕恭毕敬,郭贵人一个小贵人怎能对敬嫔不敬,怎么罚她都想好了,让宫里的嬷嬷去给郭贵人教教什么叫做上下尊卑。不折腾得郭贵人狠跌一跤,她就不是佟贵妃。可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