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芍独自一人进了内室。
她?伫立良久,才终于从靠床的?小?柜中?拿出一只带锁的?匣子,是临行前秦太后的?女官交给她?的?。
当时女官告诉她?,等崔潼事成,才可以打开这个匣子,否则便当其不存在。
距离知道崔潼登基为帝已经有一段时日,温芍其实一直记着这事,却?没有把匣子打开。
眼见着终于拖不下去,才拿了出来。
打开锁,匣子里面?是一封信,温芍认出了上面?熟悉的?字迹,是秦太后写的?。
心头不知何时开始有暗沉沉的?雾开始慢慢聚拢到一起,仿若暴雨之前的?压抑,使得人就要透不过气。
明明是薄薄的?一封信,温芍拿在手里,手指却?渐渐开始泛白。
半晌后,她?才定下心神,拆开了这封信。
秦太后说话?做事一向雷霆手腕,是一把出了名?的?温柔刀,依着她?的?风格,信上的?字果然也不多?。
寥寥几言中?,便是秦太后让温芍杀了顾无惑。
在写信的?时候,秦太后是想着彼时儿子已经顺利登基为帝,她?要让女儿杀了顾无惑,然后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站在平地里,温芍的?身?子晃了两晃,差点?踉跄。
崔仲晖死?了,崔河也流亡到了南朔,如今的?北宁,真?真?正正是秦太后和崔潼的?天下,她?理应趁便杀了顾无惑,从此崔潼更加高枕无忧,而她?也可以回到北宁,与家人团聚。
这也是秦太后的?意思?。
所以她?让她?在崔潼登基之后再打开这封信。
内室忽然变得沉闷又潮湿,连带着手心也开始黏腻起来。
建京的?夏季,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便是摆多?少冰盆也抵消不掉这种炙热。
不像在云始,过了一日最热的?时候,风一起便会凉爽起来,令人很是惬意。
温芍回过神,立刻便想到,她?也很快就要再往北宁的?方向去了,想来一定会比在建京要舒服许多?罢。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婢子们进进出出还在忙着检查或者收拢漏下的?物品,又在外边叫她?:“王妃,里面?还有落下什么东西吗?”
温芍一把将信攥紧,仿佛她?们立刻就要夺门而入,然而下一刻才想起来,她?可以不让她?们进来,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
“没什么,我再看看。”温芍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朝外面?喊道,“你们也再看看,不要有落下的?。”
她?说完,便将信重新装到信封中?,转了一圈才想起这会儿正是大白天,便连室内都?没有点?灯的?,如何能找来烛火将信烧了。
温芍想了想,最后还是把信放在匣子里锁好,放回原本的?地方去。
婢子们进来收拾东西,麦冬见她?呆呆地一个人坐着,便随口问道:“王妃怎么了,是天儿太热中?暑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温芍闻言一怔,纤细柔软的?手指不由抚上自己的?面?颊,似乎是怕对?方瞧出点?什么一样。
麦冬走过来:“要不要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看看,眼见着明日就要走了,若是病了可不好。”
“我没有病,只是一时有些累了,躺一躺就好。”温芍说着,麦冬便将她?扶到床上的?引枕上去靠着。
于是便又想起事情?,温芍与麦冬对?了一遍随身?需要携带的?药物,免得伤了或是病了,缺医少药就麻烦了。
温芍便问:“除了治伤治病的?之外,还有什么药?”
“还有什么药?”麦冬没听懂,“王妃是还要再带什么吗?”
温芍道:“朱砂带了吗?”
麦冬问:“带那个做什么?”
温芍的?手紧了紧,笑道:“若有个万一,以备不时之需。”
麦冬皱眉:“王妃和小?郎君身?子康健,怎会用得上朱砂?平日里用朱砂,也得大夫来开了药,若自己随便用便不知道剂量,反而要出事的?,而且随行也有大夫与药材,若真?到了不得不用朱砂的?时候,也不会没有,何必自己带呢?”
“朱砂不仅可以止痛,也可以安神,就算不是为着病痛,也有用得着的?时候,我知道分寸不会用得多?,你还是去备上一些。”温芍道。
闻言,麦冬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温芍继续一个人靠在引枕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让麦冬去拿朱砂是为了什么,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朱砂可以止痛安神,她?只是想备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