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事了。”这是除孙汝敏以外,第二个人跟嘉南提起她的手表。表盘上有个低调的银色英文标识,之前嘉南没在意,也不认识,只因为它是陈纵送的而格外珍惜。她从书包底层找出静音了手机,上网搜索,根据品牌logo找到了官网。网站全英文,但不妨碍她看图片和价格。其中最便宜的一款,6位数起步。不过嘉南没找到手上这只表的同款。下午全校性大扫除任务是临时安排的。上面要搞突击检查,校方收到消息,火急火燎地在广播里通知各班搞卫生。不用上课,搞卫生也开心。学生们欢欣鼓舞,扛着拖把和扫帚上蹿下跳。每个班除了自己教室要打扫,还分配了别的的包干区。卫生委员站讲台上写任务安排,粉笔头笃笃地敲在黑板上。嘉南看见自己的名字,在“东教学楼楼梯间”那一栏。同桌唉声叹气,抱怨道:“我造了什么孽哦,旧阅览室好难打扫的。”学校以前有几间阅览室,在实验楼顶楼,挨着档案室。后来学校拨款新建了图书馆小楼,开发了新的阅览室。旧的闲置着,已经荒了。被安排去打扫旧阅览室的同学直呼倒霉。在同桌叹了第十次气之后,嘉南问她:“你要不要跟我换?”同桌狐疑,不太确定地说:“真的吗?你可不能反悔。”嘉南点头,她觉得打扫阅览室比楼梯间好。楼梯间人来人往,还很吵。嘉南还有两个同学做搭档,一男一女。三人拎着水桶和抹布往实验楼走。另外两人之间更加熟悉,路上不断聊着天。“阅览室应该有扫把和撮箕吧?”男生问。女生说:“要是没有,你再跑回去拿。”“想得美。”嘉南领先他们几步,走在前头。从一楼到六楼,没有电梯,一步步爬楼。阅览室的门打开了,有相关的负责老师正在门口清理一沓资料,看见他们来,指挥他们先大致把架子上的灰和前后两扇门擦干净,再扫地和拖地。没多久,老师就不见踪影了。只剩下他们三人。地方大,难打扫。人手显然不够。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室内采光差,层层书架如同深林中的高大松柏,将本就微弱的天光切割得更加稀薄。让这里愈发显得阴冷。另外两个同学边干活,边摸鱼聊天。关于学校,多多少少有些传闻。比如学校以前是坟场。比如女生宿舍楼几零几出过事。嘉南把脏了的抹布在水桶里搓了几遍,重新拧干,看到放置报纸的铁架。上面有洛陵本地的早报、晚报,也有比较出名的几家全国性报刊。有的装订成册了,整理得比较妥帖。也有的还散着,日期也是混乱的。嘉南始终没忘记过陈熙然在小弥山别墅里说过的话,他让嘉南去翻十年前的报纸版面,找一个叫傅梁的教授和他组建的少年班。嘉南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每每动了念头,却难以真正付诸于行动。那牵涉到陈纵的过往和故事,嘉南既好奇,又心生胆怯。她怕知道太多,现下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她也怕变故,以及一切不稳定因素。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嘉南打开了面前的报纸。特地去找,找起来并不顺利。报纸的纸张褪色了,泛黄,变脆,翻阅时需要小心翼翼,动作不能太大。到最后,嘉南几乎快要放弃了,一张摄影照片映入眼帘。那是张合照,有十来个人入镜。刊登出来像素很低,加之时间间隔太久,上面印着的人像愈加模糊。照片底下有行附加的小字:傅梁教授(左一)和他的计算机少年班成员。拍照的背景是面长满了爬山虎的红砖矮墙,临墙种着挺拔的云杉,枝叶繁茂。树前总共十六人,分两排站。站在左边第一个的男人穿中山装、戴眼镜,其余都是些稚嫩的面孔。嘉南认出了当中的陈纵。他站在后排最右的位置,比旁边的人都要高。那一年的陈纵还没有长大,规规矩矩穿着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成拳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望向镜头。模样有些倔强和拘谨。那是篇专题报道,深度挖掘,追踪的时间很长。详细介绍了傅梁教授和少年班的情况。少年班成立时,学生平均年龄只有十二岁。在维持了几年现状后,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被陆续淘汰出局。剩余十人,于二〇一一年公费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学习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