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洛银河的心思稍微定了定。这姜祭司是皇上的精神信仰,虽不知他对神明沉迷到何种程度,但若信仰崩塌,只怕会刺激到皇上的病况,后果可大可小。此刻,他成二选一之势,也就不至于崩溃。先解了眼下的危机才是正道。转向姜祭司,他道:“你病了。”声音沉稳且坚定。那姜祭司话语一滞,依旧重复:“神说,杀了他……”“你早就看不到神了,为何欺君?”“神说,杀了他……”“你只懂神,不懂朋友,没人愿意理你。”“神说,杀了他……”“你心思蒙尘,神明弃离,如今看到的,只有妖魔!”“神说,杀了他!”他的语调之中已经略带了惊惶。姜祭司毕竟是个病人——阿斯伯格综合症和精神分裂,所以他刻板、僵化、退缩、幻视……如此逼他让洛银河心中产生了巨大的歉意。但他必须先保证自己活下去。“是谁一直给你药吃?那个人才是妖魔的化身,战胜他,你才能重得眷顾。”姜祭司突然沉默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都没再说话。另外的四人也静默的看着他。“你知道……你为何都知道?是神谕还是妖言?”姜祭司这样说,似是疑问,又似是自言自语。转而,他声音极为低沉的小声说着什么。除了洛银河,其余三人都作一头雾水之状。那御前太监见姜祭司今日行为如此古怪,忍不住道:“姜大人,您在说什么呢,是什么远古密语吗?”只有洛银河,站得与他极近,听见他嘴里一直反复叨念的是:“战胜他,战胜他……”突然,姜祭司抄起桌上的一只茶杯,随手就向那御前太监扔过去,只是他准头不大好,杯子向着皇上去了。洛银河知道,他的目标,其实是眼前的幻象。说时迟,那时快,洛银河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本来坐在他身侧的李羡尘快得如同一缕清风,人已经到了皇上近前,他后发先至,抢在了那只杯子前面,手一伸,将杯子拦在手中。这时,那御前太监才缓神了,大喊道:“护驾!快护驾!”姜祭司顷刻间便被殿前武士按在了地上,他双目含泪,嘴里一直道:“假的,是假的,战胜他……”洛银河心中有些难受,他走到姜祭司身前蹲下,道:“饶你神思的人是谁?”“是……建策上将军府的周凭。”周府医!洛银河暗骂自己有些蠢,昨日听周朗风道出自己对皇上说的神谕,便该怀疑周府医,更何况他是医师,即便是草药,弄些扰乱心神和凝神的药交替着给姜祭司服用,便能控制他。他是将军府的人,这事儿竟是个双重保险的局,无论今日自己与姜祭司哪方势败,终归都能攀扯到将军身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洛银河忍不住看向李羡尘。他脸上平淡得像一汪静水,没半点波澜,似是感受到洛银河的目光,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表情与昨日罚他跪之前如出一辙。这时,洛银河才想起李羡尘在宫门□□代自己的话,莫擅自作为……但他自己给自己做主惯了呀。李羡尘见洛银河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突然极淡的笑了一下,那笑容一闪而过,却很温和。随即,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好像是在告诉洛银河,莫慌。皇上此时也看向李羡尘。他自然是要一个解释。李羡尘将手中的杯子交给御前太监,走到御案前端正跪倒,正色道:“周凭亲侄周朗风检举亲叔叔毒害祭司,微臣昨夜便已将府医周凭送至刑部大牢,今日面圣,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向陛下禀明。”洛银河听了心中一松,原来他叫自己莫擅自作为,是已有筹谋了。皇上微一沉吟,道:“这事让刑部好生查问,”而后他又转向洛银河道,“原来先生才是真正通神之人,明日晚膳,朕请先生共进。”这事儿,好像不大妙啊,皇上这移情之势已经初见苗头。洛银河余光瞄向李羡尘,见他面露担忧之色。——————————回将军府的路上,洛银河心感抱歉了,这事情确实是自己不明就里又托大,险些将他连累了。索性……思虑一番,他还是起身向将军恭敬得一躬到地,道:“是在下的过错,幸得将军早有安排。在下领罚。”李羡尘倒是有些诧异了,抬起脸来看他,道:“如今朝中势分两派,权项梁珏本就多番刻意针对。先生一向沉稳内敛,这两日怎得好似变了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