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滚动着灼热的气流,热得有些晕乎乎的,什么也没说,拖着行李朝车后走,打开后备箱,正要双臂用力,一只戴着手表的手腕穿过来,替她将行李搬上了后背箱。
两人的胳膊碰到,柯梦之那因为长时间等待而闷苦焦灼的心绪这才有些舒服了。
上了车,车子平稳的开进车站附近的车流,乌龟一样向前挪。
冷气驱散了闷热,柯梦之满头是汗。
戈明亮抽了纸巾,递过去,目视前方,神色平静。
他还是解释道:“刚刚有个会,领导拖着走不开。”
柯梦之接过纸擦汗,要换了以前,定然一上车就要埋怨天热怎么才来,她明明,本来,也的确是有这样撒娇的资本的,可近几个月,跌到谷底的生活曾死死扼住她的咽喉,在生存里挣扎过的人,再也无法恣意从容,反而有着极端的敏感,处处察言观色,病态般小心翼翼。
她擦干汗水,拉上安全带,转头道:“没事,知道你工作忙,我就等了一会儿。”
戈明亮开车,并未说什么,停在黄线后等红灯时,一手搁方向盘,一手扶在档位,也不去看副驾驶的柯梦之,更未有任何亲近的举动,
寂静横扫车内,柯梦之埋着头,假装看手机,她想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她回国,这么久不见,就算是男女朋友,暂时无话可说也算正常吧。
于是主动道:“今天挺热的。”
戈明亮抬手调温度。
柯梦之见他也不说话,只得又主动开口,说:“你现在的公寓还是原来那里吗?”
车子重新上路,戈明亮心头一跳,从这话里无端揣摩出其他意思,立刻不答反问:“你住的地方找好了吗?去哪里,我送你过去。”说得自然,口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客气。
这种不该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客气。
柯梦之敏感地从这份不该有的客气中察觉到了什么,唰一下回头。
开车的人似乎没有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车流和路面。
他再次开口,说:“你刚来苏市,安顿下来,就尽快找个工作。苏市虽然不比北上广,但消费也不低,早点找到工作,才能做长久规划。”
柯梦之不说话,依旧看着他。
戈明亮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过于心急了,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这次的说辞还算委婉:“本来是想让你安顿在我那边的,但有点不巧,房东最近想卖房子。你住我那边去,很快也得搬,太麻烦了。”
顿了顿:“这样吧,我先给你找个快捷酒店,你过渡一下,等找到工作,你再在工作地附近找房子安定下来。”
对女人来说,敷衍亦或推辞,从来都能第一时间感受到。
差别是,有些女人愿意自己哄自己,替男人也替自己找借口,有些女人却不愿意。
柯梦之显然属于后者。
此刻,她已经揣摩到了戈明亮这番说辞背后那可能的意图,她有些不敢相信,捏着手机的手腕颤了下。
车内流动的不仅是冷气,还有凝聚的尴尬和疏离。
车子开出去半条街,终于,戈明亮打转方向盘,把车停到了路边。
柯梦之一直望着戈明亮,这才发现,他的男朋友,和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不,是和半年前的模样不尽相同。
他穿着整套的衬衫西服,着装一丝不苟,手腕上还有一块目测价值小几万的手表。
都市白领,贵气逼人。
和刚刚等红绿灯时一样,他的手搁在方向盘上,似乎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转身,看着她,在这并不宽敞的车厢内道:“小梦,我们分手吧。”
柯梦之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涨。
戈明亮缓缓道:“你家的事,我妈知道了。”
柯梦之无言中垂下双眸,敛起眼中的神色,这样看上去,就好像只是平静地坐着。
戈明亮:“她不同意我们继续在一起。你也知道,我家情况不好,担子都压在身上。你家现在这样,如果你一个人,也没什么,但你还有弟弟,才五六岁,总不能不管。”
都说到这步了,索性彻底说开:“况且你当时也说,你家还有…十几万的外债……”
两个月前,柯父因为项目的资金流通和高利债问题被逼得跳楼自杀,柯母抑郁而终,家里的房子车子都卖了,钱全部用来还债,一分没余,还欠着十几万的外债,最后唯一的遗产,是那个拖油瓶一般年近五岁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