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眠穿着件浅棕色的呢子风衣,脑袋上扣着个鸭舌帽。他搞不懂秦笛是怎么看到自己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都已经包得这么严实了,怎么还会被认出来。事已至此,躲也没用。薛眠手握成拳抵着嘴巴重重咳嗽了两声,像在把弥漫全身的尴尬气息给它咳散,方道:“我……我过来出趟差。”噗。这么蹩脚的理由也亏他也想得出。秦笛不动声色,不拆穿也不附和,只道:“没事,你先去办入住。人总是要吃饭的,我订了餐厅,你上楼放行李,一会儿小郑来了大家一起过去。”薛眠本来还想再推辞,一看秦笛这架势,根本没有要走的样子。只能默默叹气,苦于还不能表现出来,领了房卡先上楼。郑鹤沅迫不及待赶过来看热闹,连行李箱都没打开,直接扔在房间玄关就跑来了,刚一进酒店大堂就看到秦笛在休息区打电话,旁边沙发上坐着的正是他们追了一路的人。“嘿!”郑鹤沅小跑过去,在一脸没有表情的薛眠肩上拍了一下。他早晚得吓死在这两人手上。薛眠想。“我真佩服你,你是怎么躲在机舱里十个小时不露脸的,卫生间总得上吧?”郑鹤沅笑嘻嘻的挨着薛眠落座,回头瞟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秦笛,问:“他给谁打电话?”对着秦笛薛眠还能稍微板点脸色,可面前的人是郑鹤沅,他装不了冷漠,只能接话道:“好像国内打来的,一会儿挂了你问问吧。”“我才不问,肯定是乐队那几个。”郑鹤沅从口袋摸了盒口香糖出来,打开瓶盖摇了两粒给薛眠:“没想到我们是一趟飞机,早知道就提前联系了,路上还能说说话。我平时很少坐这种长途航班,一路上又累又无聊,连个聊天的人都没。”上飞机前薛眠有设想过会不会跟秦笛碰上,毕竟从云州直飞维也纳的航班每周只有这一班,只是没料到郑鹤沅也一起来了。听他话里意思,他们是下了飞机才把自己认出来。薛眠抬表看时间,他今天一天都没吃饭,这会儿肠胃开始苏醒,隐隐有了一丝疼痛感。秦笛挂完电话走过来,朝郑鹤沅使了个眼色,大意是让他别乱说话。郑鹤沅不服气的白他一眼,意思相当明显,你爸爸我什么时候乱说过话?“走吧,餐厅离这儿不远,大家散个步,十分钟就到。”秦笛道。漫步在夜幕笼罩的维也纳,哥特式风的建筑随处可见,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耳边不时飘来悠扬的乐器演奏声,还有路边歌者吟咏的游唱。餐厅位置在一条绕城的小河边,路灯照映的河面上波光粼粼,远处城区星火点点,河岸上有卖艺人在表演舞蹈,引来一圈围观的游客鼓掌喝彩。秦笛负责点菜,询问对面两人有没有特别的要求。薛眠心思不在吃饭上,摇头说吃什么都行。郑鹤沅心细,看出薛眠不在状态,席间就负责说冷笑话调动气氛。然而他笑话越说越冷,都三个菜走完了,场子还没热起来。明天还有重要活动,秦笛手放到桌底,在郑鹤沅膝盖上拍了拍,道:“我在这边租了一辆车,薛眠,你人生地不熟,要不明天一起走,我们去酒店接你。”“不了,我……我出差,不顺路。”都这会儿了,还照死咬定自己是出差呐?“出差?”郑鹤沅满脸写着ipossible:“这几天维也纳有对公活动吗,我怎么没听说?我一个媒体人应该最先知道啊。”“不是国际性的,是、是企业活动。”薛眠埋头喝水。越说越跑偏。郑鹤沅挑着一边眉毛去看秦笛,秦笛沉默片刻,道:“就算是出差,晚上时间总没有工作安排了吧?既然都到这里了,明天的晚宴我还是希望你能去参加,毕竟——”“婚礼不是下午举行吗,等晚宴再赶过去还有什么意思。”郑鹤沅插嘴道。本来就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现在“婚礼”二字突然被摆到台面上,薛眠怎么也没办法再继续维持心如止水了,更不必再装下去。所以他沉了沉呼吸,道:“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不是来参加婚礼的。”“……我服了。”皇帝不急太监急,郑鹤沅是坐不住了:“你到底怎么想的,那可是结婚啊,动真格的!”“薛眠,就非得这样么?”秦笛也不兜圈子了,目光沉然的看过去。登机前一小时,薛眠曾起过要打道回府的念头。他不知道从昨晚到今天清晨自己有没有睡着过哪怕一分钟,也记不起来随身那一背包的行李是怎么收拾好的。他同样不记得出门后的开车路线,以及家里的水电门窗有没有关牢,只知道等所有意识全部回笼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万米高空的飞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