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还请您们节哀。”今天天气预报发布了橙色预警,窗外雪点密密匝匝,似是有人不厌其烦的用手指敲击玻璃,发出恼人的旋律。且刚结束一场失败的手术,郝以慧拧着眉,盘算着前往逼仄的安全通道里透透气。今天的值班医生似乎尤其忙碌。未等她摘下口罩,手臂就被一个女生截住,低眉,她先看见一身漂亮的白裙子,再往上,是已经由鲜红转为暗红的血迹。“医生……他……”拉住她的女生泪眼婆娑,嗓音沙哑的几乎快说不出话来,可她还是要说,“医生,他的脖子被美工刀插得很深,救、救救他。”“美工刀?”郝以慧愣了半秒,径直走向程崎的病床。程崎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面色苍白的不像话。莫子尧的那一刀不偏不倚,恰好从左后方插进程崎的椎动脉,好在伤口不深,情况还不算太糟。手背掀开帘子,郝以慧先检查他的生命体征,患者属于昏迷状态,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手术还是需要的。倪清站在帘外,一颗心悬在那里,怎么也放不下来。没多久,郝以慧递过来一张手术知情同意书,“家属签个字。”这家医院已有年岁,头顶的灯管发出“滋滋”声响,让人情不自禁揣测着什么时候会翻新,揣测着人类的生命是否与之一般脆弱易瓦。倪清看着那张同意书,半晌,没有说话。郝以慧恍然间想起程崎身上穿着的校服,抿唇,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女孩,“你们……还是学生是吧?”北城二中,巧了,她弟弟也在念那所高中。“嗯。”倪清筋疲力尽的点了下头。余光情不自禁钻进帘子里面,去搜寻程崎的身影,她口中喃喃,“我已经给他的奶奶打过电话了,她应该马上就快到了。”郝以慧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拍了拍她的肩,“好,你也别太担心了。会没事的。”倪清抓住救命稻草,感激道,“好。”“你也去休息休息吧。看你很累的样子。”郝以慧说。说完,赵梅人就赶到了。最近的医院离学校五六公里,小老太太接到电话,火急火燎便出了门,急诊室的门被打开时,她周身都洇着一笼薄薄的白雾,匆匆听完医生的话,直截了当的签了字,生怕耽搁一秒钟的时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直到目送程崎进入手术室内,她才有功夫向唯一的目击者询问事发经过。抓住倪清的胳膊的时候,赵梅也未曾想过,她会这么瘦。本就消瘦的胳膊盈盈一握,叫人忍不住联想。太瘦了,是白骨嘛?还是因为刚刚目击了腥风血雨,所以才变得如此虚弱?赵梅拧了下眉。但这没办法成为安抚她情绪的工具,小老太太的情绪依旧激动,“倪清!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崎仔怎么会躺在病床上?”“你们今天不是有什么晚会吗?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咄咄逼人的怒火中烧没坚持几秒,须臾又变成痛苦的□□和哀嚎。赵梅的手缓缓从倪清的胳膊上滑落下去,女人低着头,抽泣道,“崎仔、崎仔今天还满脸笑容的同我讲今天会有很喜欢的人登台唱歌,他要献花……要献花的。现在他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赵梅突然抬头,“你告诉我!这是谁干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面对汹涌而来的质问,倪清一时间语塞,缄默一瞬,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她仅能脱口而出一句抱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也跟着模糊不清,“莫子尧对我动了歹念,程崎为了帮我……被、被莫子尧用美工刀插进了脖子里。”并非对程崎割下莫子尧嘴唇一事刻意隐瞒,而是大脑的自动回避,让她选择性忘记了这个部分。“什、什么……”听到倪清的解释,赵梅瞪大了双眼,仿似倪清说的话过于高深,让她反应了好久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久久无法言语,几分钟又或是十几分钟后,嶙峋的手背满是沟壑才颤颤巍巍抬起来扶住身边的白墙,赵梅费力的把自己从手术室门外的椅子上撑起来,一步一步扶着墙壁,往外走,“我去……打个电话。”是打给程崎爸妈的吧。倪清坐在手术室外面,双手撑住凌乱的头发,她的身上还披着程崎的羽绒服,宽大的羽绒服下裹着小小的身体,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带着体温的吊坠被攥紧在手心,倪清闭着眼,轻轻吻了吻脖子上的项链,她向上帝许愿。求求你,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