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为什么跟着她,只知道想要跟着她“我还要诵经”他这般说着。“怎么?你是要度化我么?觉得我这般十恶不赦的人若得度化才能凸显你的佛法高深么?”她伸着懒腰问。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的心中也没有答案。她打了个哈欠“你说我要不要救你?“明明是个问句,但未等他回答,便见她朝他撒来一把粉末,那粉末落在了地上也沾在了他的身上,毒蛇退散,他看向她。蜈蚣却已驮着她向前走去,她的声音悠悠传来“还不快走,待会毒蛇追上来了我可不管你”这是他与她相识的第二年,二年前他就该回京都的护弥寺了,可是偏偏遇见了她,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跟着她,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她坐在这世上最那骇人的东西上,却长了一张这世上最无邪的脸,还偏偏喜欢用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来吓唬他。他对她感到好奇,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自小被师傅收留,师傅教他说话教他写字教他诵经却从没有教过他这种感觉叫做什么?就像是被人握住了心脏,见到她时心慌,不见到她时更慌,这种感觉让他以为自己得了病,他也曾努力为自己治病,但都没什么用,所以他确定这是一种绝症,药石无用。她不让他进树林,他便在那林外搭了个草棚,反正出家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能避雨只要能见她就行。整整七百多天,他跟着她,每日清晨她出林,他便已站在了那里,随着她,随便她到哪里,他都跟着她。她最开始还会吓唬他“秃驴!离我远点!”他依言往后退去,几步后停住看向她,她气的将地上的石子扔向他“不是这个远点!我是让你别跟着我!”那石子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新洗的僧袍染脏,他低头看向那枚石子,轻轻将它捡起,双手合十将它放在手心。“秃驴!不是叫你念经啊!你到底能不能听懂?”她从蜈蚣身上跃下大步向他走来将他手中的石子拿出,随手一扔,石子在空中划过一个抛弧线落在了草地里不见了踪影。“破石头你也念经!你就这么想度化我吗?!“她将双手环在胸前,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他觉得她这样十分可爱,他想要赞美她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压下变成了诵经声。她顿觉无趣,转过身去一跺脚向那蜈蚣走去,蜈蚣驮着她继续向前,她背对着他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他,像是在生气?可是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他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踏过花草他便为花草诵经,她捏死小虫他便为小虫超度,只要是她犯下的罪过他都愿意为她承担。时间过得飞快,她也渐渐习惯了他,习惯了他的经声,她很少赶他离开了,就连她的蜈蚣都对他熟悉了起来,为她找果子时偶尔也会替他摘一些。他跟在她的身后,一路上总有念不完的经,有时候他走得慢了,她还会停下等他,也不催他只是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待他走近了她才又驱使蜈蚣重新上路。他觉得这种日子很美好,让他有想要如此度过一生的打算,但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的,突如其来的人和事将这宁静打破了。那是一个阴天,云层堆积在天空之上,半点阳光也瞧不见,他站在林外静等着她,昨夜这山间实在有些吵闹,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一直不停。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来由的心慌,他这一夜竟未能睡得深沉,迷糊中似还听到了她的叫声,他惊醒过来,心中忐忑不安,披衣爬了起来,屋外悉索声已止,月牙隐在了一层薄云中。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他将一盏油灯点燃,索性读起经书来。他从清晨等到了傍晚,他的双眼像是要将那毒雾林看穿,但思恋的人却还是没有出来。半夜的时候,山间起了风,风刮着他的草屋飒飒作响,像是要将它掀翻,风声中有东西正抓挠着房门,这山间毒物甚多偶也有毒虫造访他的茅屋,换做以往他都是闭耳不听的,但今夜这风如此之大,他思忖片刻后还是将门打开了。碎石扫过他的脸颊,狂风卷着落叶吹进屋中,那盏小小油灯上的微弱烛火被吹得左摇右晃,打开的房门之上一只只长长的尖脚正攀在上面险些合着这飓风将那本就不算牢固的房门压垮。这里常有毒虫毒蛇出没,但从未有这般骇人的东西爬上他的茅屋,那尖脚刮在木门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吃了一惊以为今晚便要命丧于它之口。夜色中那巨物将一个深红色的脑袋探了进来,额上的触角向他探来,烛火摇晃着,昏黄中他才看见那巨物的脑袋上伤痕累累,半边脸都被削去了初看去很是骇人,也不知它是如何强撑着爬到了这里,一只脚从它的背上滑落下来,他看见它的背上竟还驮着一个人,那人仰面躺在它的背上,一只手上还戴着一只银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