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找他一起去寻武魂灵智,这点在道理上不是说不通的。存在武魂灵智的地方往往凶险难测,闯入的人数太多容易惊扰到当地的妖灵鬼神,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去的人自然越少越好,但这就得要求对方有足够的修为实力,譬如以温玹的条件,便刚好符合。可温玹又不傻。若说先前只凭那些朦胧的猜测和感觉,说他是在自作多情还完全有可能。但眼下他却能确定了——闵韶身为虞阳国君,竟要纡尊降贵的跟他做这种鸡毛蒜皮微不足道,乃至于是自降身价的任务。如此要再说对他半点情分也无,岂不是在掩耳盗铃?温玹忍了忍没让自己嘴唇弯起来,面色镇定的答应了。……根据契纸上所提到的,东靖国某处偏远镇子上的灵气出现了问题,导致镇上的植被作物生长异常,长盛不衰。而温玹的任务就是负责查清这次状况的原因,并将当地的灵气恢复正常。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要么是宝物现世或邪物作祟,要么就是有灵兽大妖出现,更或者,就是有人恶意在当地捣乱。无论哪一种,要解决都不算太麻烦的事。从虞阳都城到东靖清平镇,温玹和闵韶御剑整整一天一夜,在翌日天亮时抵达。由于闵韶眉心的印记太显眼,容易被人认出来,便提前遮上了特殊的药脂,简单换了常服,与温玹散步似的在镇上观察了一番。清平镇依山傍水而建,与王城相隔甚远,虽然算不上富庶,但百姓也都能自给自足。两人大致转了一圈,从田垄间又绕回了街上,温玹手里的验灵石始终显示着镇上的灵气异样,却从没产生过特殊的强烈反应,一时也分辨不出根源在哪儿,最后还是决定先找当地百姓问一问情况。清早外出的人已经很多了,百姓们来来往往,赶集的赶集,忙工的忙工,路边也不乏支着小摊卖早食的。道旁的包子铺笼屉一开,蒸腾的浓雾缭绕逸散,喷香的蒸包味随之飘出,铺子老板隔着眼前的云山雾罩,手里晃悠着粗制芭蕉扇,敞着嗓门嘹亮的吆喝——“包子咯——猪肉梅干素三鲜咯——”对街卖炊饼的小摊也跟着喊:“炊饼炊饼,三文一个——酱肉馅的炊饼——”“李记凉面,红油打卤样样全——便宜又大碗喽!”就连旁边支棱着破木桌,摆摊算命的神棍都跟着凑热闹,坐在木凳上往身后掉渣的土灰墙上一靠,拖着悠懒的腔调没睡醒似的吆喝——“前看昔去少年游,金印紫绶懒轻裘。无关君断吉凶事,不信卦盘统千秋。后观去日无可追,败送酩酊终成水。无非大梦浮沉客,只问苍生求不求?”故弄玄虚的念完一首诗,那人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来,正对上温玹的视线,唇边立马随性的扯出抹笑,“哟,那边那位公子,要不要来占一卦啊?卜问前程,消灾解难,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等温玹说话,闵韶冷漠料峭的眸子看也未看那人一眼,与温玹说了句什么,两人朝另一个方向走了。那神棍“啧”了一声,摸了摸已经有些扎手的青灰色下巴,“没礼貌。”两人前脚刚走不久,眼前忽然飘忽而过一抹纯白。质地绸软的宽袖从神棍面前的破桌沿上无意扫过,“叮”地几声萦回细响,碰掉了几枚铜钱。白衣胜雪的男子脚步微顿,俯身捡起地上的铜钱,放了回去。神棍眉眼轻佻,往桌上瞅了一眼,张口就诌,“哟,道长。您这乃是个归鸿卦象啊,离久还家,失物再拾,故人重逢……好兆头,好兆头!”他边说边坐直了,语气轻浮的笑道:“要不您把这卦爻完?我给您打个对折,算您一两银子,如何?”谪仙似的道长充耳不闻,眉目清冷广袖飘然,面不改色的直接走过,转眼就只剩了清逸渺然的背影。神棍笑容立马敛了,又“啧”了声,将铜钱捡回手心里,自顾自的感叹:“现在的生意可真不好做,再这么下去连口馒头都吃不起了。”他边说着,掂了掂手心里的三枚铜板,后脑枕着手臂往后一仰,破木凳吱嘎地往后倾斜,后背靠着的灰墙直掉土渣,两条腿半吊不吊的往桌上一搁。捏着其中的一枚,举起来仰头用钱孔对准东边的日头,眯着眼睛,悠声嘀咕:“同样是给人算卦,我怎么就混不着饭吃呢……”温玹跟着闵韶进了家食肆,点了份清粥小菜,叫着店里的小二询问了一番情况。这才知道,原来清平镇的灵气异样不是最近的事,而是早在三个月以前就有了。起初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直到冬天里边所有植物庄稼发了苗,大家才觉出不对,但百姓们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请求官府将此事往后拖一拖,盼着今年的庄稼能大丰收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