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同学,你不用太害怕,”他边走边宽解道,“你爸爸应该会没事的。”真的是许婉?即使有了心理准备,沐辞朝仍是惊诧得双唇微张,怔了半晌,才提步跟在许婉身后。“张老师,我爸爸医药费要多少?”身前传来许婉麻木的声音,仔细听去,还微微发着颤。尽管看不见许婉的表情,可沐辞朝仍能想象出她此刻表情,一定是很慌张无措吧?虽然自己不知道“爸爸”是何含义,但肯定是对她特别重要的人。一旁的男子惊讶侧头,转瞬神情又变为无奈与悲悯,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架,道:“撞你爸爸的人是酒驾,他会全额赔偿医药费的。”“酒驾?”许婉低声喃喃,声音里尽是苦涩。“嗯。”男子点点头,拐进一间屋内,“到了。”许婉原本走得飞快,可一进门,却又驻足不敢再上前。最后,还是在前头的男子将她唤进了屋:“许婉同学,快进来啊!”沐辞朝也跟着进屋,入眼的是当初殴打小女孩的男人,躺在床上,身上插满奇怪的管子,嘴巴也被透明罩子套着,看上去十分虚弱。明明不到十年,那男人苍老得厉害,脸上皱纹遍布,头发也花白不少。沐辞朝站在背光一侧,打量着行为举止怪异的三人。看见许婉,床上男人的情绪突然激动,透明罩子上布满雾气。男人艰难地开口:“婉儿,你来了?”许婉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半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似在极力忍耐。“婉儿,生日快乐,”男人说一句喘几秒,“爸本来是想……中午接你出去……出去吃饭,可爸昨天晚上……喝了酒,一睡就睡到下午,急急忙忙……去买蛋糕,就被车撞了,真是没用。”短短一句话,他说了许久。许婉也终于有所动容,但眸中依旧充满疏离,多年的伤痛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一句话带过?“嘀——”不知名的仪器突然响起,旁边的人神色一变,大声呼喊:“医生医生!”“婉儿,记得不要……喝酒,不要……像爸一样。”说完,男人便咽了气,眼角的泪水终于挂不住,顺着脸上的皱纹夹缝流下。“爸!”许婉终于喊出声,扑到男人身上,用力摇晃。沐辞朝逆着光,看向床上两人,陌生且刺鼻的味道充盈着他的胸腔,熏得他几近无法呼吸。这就是许婉的过去吗?他的心底涌上一股心疼,比当初自废修为时更痛,如蚁噬心,丝丝寸寸,沁入全身。四周忽地升起浓烟,模糊他的视线,等再次清明时,眼前的景物和人都成了他熟悉的模样。此时是在一处旷野,中间有个白玉石祭坛,近两米高。高台之下,上百修道之人在激烈厮杀;高台之上,四个人刀剑相向。仗着自己在幻境中是虚无的,沐辞朝凌空而起,掠过众人,飞身至高台。刚落地的那一霎,看清四人面庞时,他便怔在原地。高台上还有另一个“他”,红衣披发,周身祭起的巨大气场,扬起他的秀发、衣袂,在虚空中猎猎作响。而在“他”的对面,是映雪、南淮,还有许婉,正合力起咒对抗“他”的噬魂咒。“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以极快的速度将修为提到最高层,巨大的能量在空中炸开,冲击波将对面三人逼退数步。趁着此空档,“他”握起浮在虚空中的剑,疾速冲向南淮。噬魂咒爆炸引起的反噬对修为越高的人越厉害,许婉率先从疼痛中抽离,看见提剑而来的“他”,未及多想,起身挡在南淮身前。冰冷长剑已然而至,白刃瞬时没入许婉心口血肉。染上鲜血的长剑像是入了魔,通体覆上一层黯红,与“他”的红眸交相辉映。“他”已经杀红了眼,冷漠地拔出长剑,任凭许婉在“他”眼前倒下,没有一丝丝犹豫。南淮早已半搂着映雪退后数步,拉开距离。三人的厮杀还在继续,谁也没空理会躺在冰冷白玉石板上的许婉。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阿婉!”回神后的沐辞朝一个箭步冲上前,欲要抱起地上女子,可只能捞起一团空气。怎么会这样?是自己杀了许婉?!难怪当日在屋顶她会说那些话。可这是现实,还是幻境?这场大战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杀许婉?……沐辞朝脑子转得飞快,无数疑问将他团团困住,他想要喊,想要挣脱。可他只是个幻影。“阿婉!”随着一声长啸,他终于脱离幻境,回归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