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中雪不肯尽信的模样,司空摘星摊了摊手,吊儿郎当的依靠在桌前,“城主想要得知的在下已经如实相告,那么今早的饭钱……”他搓了搓前头三根手指头。
“自行解决。”
白衣姑娘冷着脸将一张纸条拍在店老板身前的柜台上,飞身而去。
叶孤城很少出白云城,所以他此次来到京城必定会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要做。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显然不如一块玉佩重要——叶城主等人刚来到京城一晚,第二日便又轻装简从的悄然离去,待到身为叶孤城弟子的平南王府世子急匆匆找上客栈的时候,客栈里的人早已不在了。
世子:“人呢?”
小世子惊疑不定,心中已经将所有的猜测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白云城和平南王府一起合谋篡位,昨天晚上城门的守卫还赶往王府通报,说是白云城主已抵达京城,可第二日人却都不见了——世子心下一惊,心道难不成他们的计划已被发现,有人从中作梗?
店老板不紧不慢的从账簿底下掏出一张草纸,边翻看边念道:“有一位白衣姑娘说,‘若有人找过来询问姓叶的客人还在不在,你便告诉他主子有要事离开,相干事宜请世子自行定夺,回程再议’,哦,对了,还有一位姓司空的客人说,‘若有人找过来询问姓叶的客人还在不在,你便叫他替我先把欠着店里的银子付了,想来叶城主的朋友……那个什么世子不会小气到连朋友的饭钱都不肯垫付吧?’”
“这是两位客人给您留的条子。”店老板塞过来一张纸,一张是娟秀细腻明显为女子所写,而另一张字迹龙飞凤舞张牙舞爪、好像生怕人认得出来似的,其作者无疑是后面那个姓司空的。
世子:“……”不对啊姓司空的是他哪门子的朋友完全不认识啊!
等等他是不是被当成冤大头坑了?
……
花老爷大寿的日子正是孟河灯会的第一日,晚上游人如织、河岸聚起上百盏荷灯,到了第六日的时候,灯会人流并未减缓,反而有越增越多的趋势,因为其上不只有花灯,而是多了许多文人才子的活动——猜灯谜,塞诗会。
对于小龙女来说,猜灯谜实在还属于一种新鲜物什。
原本像这样需要时间和知识积累的文化活动,她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花夫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往花满楼手里头一塞,撮攒着花满楼给给小姑娘取来最大的那盏花灯——莲花一般的底座,其上四面皆为当代小有名气的画师所绘,前头两幅为喜结良缘图,后头两幅却是百子千孙图,寓意极好。
花满楼自然欣然应允。
花家虽是富商之家,后代子孙却并非只学经商,反而自小熟读经史,老大已在朝廷任职,老二更是十年前便中的进士,便是常年身处军营偏爱骑射的花家老四论起才学来,同样不逊于江南的各路才子——花满楼眼睛虽是看不到,可花家的藏书他均是以手指抚过墨迹不知多少遍,更胜几分。
“这位公子,您的荷灯。”远处书生打扮的一个青年公子红光满面的接过店家的荷灯,立马笑着转手递给身边六岁大的粉衣女童,随后青年公子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女娃娃嬉笑着接过,抱住哥哥的腿,等到圆滚滚的身子被抱起来后,便吧唧一声亲在哥哥的脸上,旁人见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小龙女看了看从花满楼手中接过的荷灯,伸手扯住花满楼的袖子,突然也偎进他的怀里,拉下他的脖颈,小心的亲了一口——花满楼微微一怔,忍不住低低的轻笑一声,宽大的袖袍一挡,捧起小姑娘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街道的一处房顶上,陆小凤闷声不吭的喝了一口酒,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着街道的荷灯,手指还一点一点的:“一千五百六十六,一千五百六十七……”
下方,花六童已摇着折扇从旋转的灯花前徐徐走过。
每一面都像缩小版屏风一样的巨型荷灯不住的回旋,人身处其中有如走马观花般的惬意,花六童微笑着向前走动,冷不防看见一个的白衣少女苍白而精致的耳朵,荷灯转过,只余一小截墨色的乌发在半空中轻轻浮动,而后骤然消散。
花六童摇在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扣紧。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
话本上说了,往往那些美妙的邂逅都会在华灯初上时,是那种万千人流过,唯你在眼中的怦然心动。
虽然都是身穿白衣,但这个少女和七弟妹不太一样,长相也有些不如,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点心动,并且还蠢蠢欲动——花六童挑开荷灯,挥袖间便是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白衣少女身前,“姑娘……”
后方一把还带着剑鞘的长剑已挂在脖颈上,刀柄和刀鞘见露出半指长的剑面,花六童张了张嘴,立时哑了嗓子——只见那位白衣少女冷着眉目看了他一眼,花六童仿佛是掉到了寒潭一般,冰渣子哗啦啦戳中全身。
中雪冷声道:“别处玩去,不要吵到我家主子。”
花六童:“……”
花六童顺着中雪的目光看去。
隔着一个荷灯的距离处,腰悬乌鞘长剑的白衣男子静静的站在原地,只是其皱着眉头看上去颇为烦恼的神色与那周身淡漠的气质相比,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而最让花六童不能理解的是,这白衣男子目光所及之处——却是自家七弟和七弟妹神色柔和的相拥在一起,模样亲昵。
叶孤城周身的空气似乎更冷了。
花六童:——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