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彧一日之中连着被人两次吐在身上,这回的脸色比中午的那次更加铁青,他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咬着牙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徐—清—”
他按捺住要把怀里的人扔出去的冲动,一手抓住那个面孔苍白,虚弱欲倒的病人,一手扯断他的腰带,把他身上那件脏污的外衣剥了下来,把人抱到了床上。自己随后也一把脱下了被沾污的外衫,扔在了地上,打开房门,唤小二上来收拾,又让他去外面找个大夫上来,吩咐完,末了又加一句:“找个好点的。”
小二瞧见徐清躺在床上那苍白消瘦的模样,再联想起他先前那病弱样子,心里越发可怜起他,急忙应了声,很快就请来了这镇子上一位颇有名气的老先生过来。那大夫替徐清诊过脉之后,皱起眉头,抬头问一旁的司马彧道:“怎么把一副好端端的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
司马彧看了那大夫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淡淡道:“他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老先生见这年轻后生态度十分冷淡,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床上之人的病情,心里有了几分疑惑,他又接着问了几句话,司马彧或闭口不语,或说不知道,这老先生摇了摇头,遂不再发问,诊视完毕,便起身开了方子。
他对着司马彧与小二两人说道:“大碍没有,只是气血虚弱得厉害,内里又肝气郁结,气滞血瘀,需要好好静养,切忌劳累伤神,我先开个补血益气,疏肝理气的方子,每日早中晚各服用一次。既然什么东西都吃不下,那就先喝点米汤吧,等把脾胃调养好了,再吃点其他软烂的东西。”
小二道了谢,送大夫出门,回来询问司马彧是否现在就去药铺抓药煎药,司马彧点头,又出钱让他去买两套衣裳回来,他这一日之间报废了两套衣服,这全是托徐清的福。
小二听了,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床边瞅着已经睡着的徐清,拿手比划了一下,司马彧不明所以,问道:“你看什么?”
小二答道:“我瞧一瞧这位客官的身量,衣服好买得合适点。”他这也是先前见到徐清穿的衣服不合身才有此话。
司马彧听了,阴着脸,不说话。
司马彧从来不怕麻烦,可这个麻烦他却从未遇到过。他抓这个人本来是想用他体内的血来克制自己身上的毒,可没想到,这个抓到手的人质反而成了他的包袱,他是杀也杀不得,扔也扔不得。他从来也不知道怎么去照顾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病人,但是如果要带着他,那么在找到解药之前,这一路上,他就必须得照料他。
曾几何时,江湖上独来独往,冷血无情的青衫客也会有为麻烦所困的时候,也有要为不相干之人端茶送水、鞍前马后的时候。经过这一天的折腾下来,他心里算是与徐清达成了一致,就是快点找到解药,好甩脱这个病秧子,经过几番打探,他终于决定带着徐清前往碧梧山庄。
碧梧山庄其实离徐清、司马彧所在的红梁镇并不远,快马加鞭,只需十来日便可到达,可惜如今有了个病人在身边,司马彧这行程就不得不延缓下来,歇歇停停,一天下来都走不了四十公里地。
虽是三月中旬的天气,旦暮仍还带着些许寒意,徐清身子不好,不能受凉,所以一到黄昏,便要找人家投宿,不能露宿在野外,行程又再次减慢下来。所以两人走了将近有半个月的时间,却也只走了行程的一半多。
不过虽然看似长路漫漫,两人之间还算相处融洽,没有摩擦出多大的矛盾。也是,一个脾气温和,一个阴沉冷漠,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都一样地寡言少语,想吵也吵不起来。平日里,除非必要,两人之间鲜少有交流,就连眼神接触也很少,通常是一个坐在马背上闭目养神,一个拉着缰绳在下面行走,半天都说不上一句话,而这两人也都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这场景看起来倒也有趣。
徐清的两只手腕上都缠着绷带,这可都是司马彧的杰作。上次说到司马彧中了毒花姥姥的“千里追魂”,每隔三日,毒发之时,便要渴饮人血。他这回抓到了徐清,当真是物尽其用,这赶路的半个月以来,每当估摸着要毒发之时,他就用匕首割开徐清的手腕,放血出来,吮吸一番,血里的药性暂时就缓解了他体内之毒,所以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杀上数人,才能暂时压制“千日追魂”之毒。看起来,倒像是徐清积了一件功德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之间被人吐了两次在身上,司马彧紧紧抓住徐清的肩膀,咬着牙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我--操--”
小二怒刷存在感,两次补刀。
☆、:长路漫漫
徐清坐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背晃晃荡荡,虽然还是颠簸,可平地行走比起快马疾驰要舒服许多,徐清也好过了许多。他心里记挂着颜俊,这一路上也时刻注意着身边的行人,希望能够找到他,可惜他这希望渺茫,即使走了半个月,仍未见到对方的身影。而另一方面,司马彧将他看得很紧,两人一路上是同吃同住同行,他根本走不出对方视线一步,若要偷偷溜走那可真是白日做梦。
缠着绷带的两只手腕虽然已经结了痂,但还在隐隐作痛,他本来就气虚血弱,加上这段时间被司马彧放了几次血,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的,没什么起色。他看着被包扎的手腕,脸上微微露出苦笑,幸好司马彧只是割伤他的手腕来取血,若是次次都按那夜在山谷里的情形来上一遭,他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