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经重来过一次了。宋盏前辈飞升之前劝我,结局不会改变,当在此处好生积攒功德,早日飞升上界。”他写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寡言,连笔锋都透着清冷之意。记录的也并不多,掺杂着一些“白玉京祸乱,斩之”的简述话语。“……”“太阴年九月初七,生辰。”“太阴十七年三月一日,得见故人,剑峰的崔峰主,她临走时,言这是最后一面,问我还想吃桃花酥吗,我想起来,当年的我经常问她讨要这种糕点。”“我不喜欢吃桃花酥。”“……”“太阴二十五年九月初七,生辰。”“太阴二十六年八月初八,春江花月夜大圆满,距离传闻里的至境只差一步。”“永远也跨不过去的一步,没有事物能让我明悟柔软的剑道。”“……”“太阴七十三年六月十五,十方派长老徐知行死了。推算因果是逆天之事,他寿数能苟延残喘至这一日,已属不易。”“我曾经很讨厌此人。”“可他死了,会记得她的人又少了一个。”“……”“太阴七十三年九月初七,生辰。当年她希望剑冢里有一柄剑能认她为主,最好是一柄举世无双的宝剑。”“霜翘剑自两极寒潭里取得,再经诛邪之血熔炼,来此白玉京之后,以我神魂之火淬取百年。”“这世间不会有比霜翘更好的剑了。可惜,迟了许多年。”“……”越往后写,他的字越少,有时候只有单单的几个字“诛邪”“镇压”,更多的时间一个字也没有写。“……”“容华三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明日,三百年镇魂使之责就结束了。”“时如逝水,恨意空茫,人生百年,如梦幻影。剑骨重塑,黄泉渊之行,不过历练一遭,明日便可飞升,种种往事,皆如云烟。”“容华三十三年十二月十四。恨。”“……”“容华四十五年一月初八,归雪的桃花开了。花也有重开日。”“……”“容华七十八年七月初六,孟越思师兄去世,归雪新一任宗主接任。宗主拜访白玉京时,带来一件旧物。”“旧长明灯上写着‘希望我所有的霉运都给季识逍’。”“我也希望。”“……”“辞树十一年五月初三,七彩音的宗主去世。”“辞树十一年七月初八,碧落洲的大妖听风亡故。”“辞树十一年九月初七,生辰。”“天地浩大,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她了。”“……”“辞树二十五年三月初七,下一任镇魂使迟迟未选。”“我开始觉得,我应该死在当年的风月派里,没有相遇,没有剑心誓,没有恨,死去时也算圆满。”“可是,她还是会死。”“……”“辞树六十八年十二月十三,九百年镇魂使之责结束。”“可以重逢了。”乌梦榆的手颤了颤,她以为这就是最后一页,可是往后翻了翻,竟然又见到一页上写着——“第十八任镇魂使-季识逍”。《日月录》好像一本永远也翻不完的书,她被迫看过了一个又一个九百年的重复的故事。“第十八任镇魂使-季识逍”。“第十八任镇魂使-季识逍”。“第十八任镇魂使-季识逍”。“……”她想问些什么,先发出的却是哽咽的声音。九月初七,是她的生辰。“到底轮回了多少次,重复了多少次……为什么……”宋盏看着她:“我没有数过。从季识逍来白玉京的一刻,《日月录》上就突兀地出现了这些字样。”乌梦榆:“从他来白玉京的一刻……”这《日月录》连她都可以翻阅,想必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到。她心里有了答案,喃喃着问,“所以,他每一次成为镇魂使……都可以看到这上面所写的内容……”宋盏:“是。”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改变,明明知道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结局,为什么还是要重来。乌梦榆用力地攥住《日月录》,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抵达那些孤寂的九百年。——“我只在白玉京里度过了九十年。”宋盏平静道:“昨日因果线传来上界指示——”“天道庇护于晏浮瑾,但是许多次轮回他从来没有真正赢过。”“所以在最后一次轮回里,它选择让熟知这所有故事的异界之人来到这里,希望能改变一次结局。”“可晏浮瑾这次还是输了,天道决定不再庇护他了。”“你们自由了。”大慈悲寺的雪厚厚一叠,不过清晨时分,诵读佛经的声音便已穿过密密梅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