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林大学士缓缓开口:“我的孙儿林启,去年秋天到扶江县退亲,回来之后也是对纪炀赞不绝口。”“也提了化肥的事。”这些话,上次林大学士已经说过。可这回再讲,皇上跟他自然又有想法。竟是真的?汴京有名的纨绔,去地方上,当了个极好的父母官?承平国建国二百多年,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而且他做的政绩,是足以记在县志,记在潞州城,甚至在承平昌盛三十二年的卷宗中有上一笔。但此时最尴尬的,还是林大学士。如此的好儿郎,他家竟然退亲了?倒是显得他家有眼无珠。皇帝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林大学士沉默,皇帝继续道:“你觉得化肥这东西如何?”这下林大学士不再沉默:“自然是极好。”能让大学士用极好两个字形容,显然已经看出这东西的作用。用了化肥,水稻增产一百二十斤,麦子增产八十斤。怪不得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为这件事开了好几个小会。现在看着手下调查出的结果,跟潞州知州文书上并无差别,甚至加了冬日里纪炀如何照拂村里老幼的事。但看来看去,还是那句话?这是纪炀?!两人平静过后,又按捺心中狂喜,皇帝站了起来,手上赫然是那份制肥方子。“明日早朝,制肥方子的事,便会问世。”其实现在朝中已经隐隐有些传言。毕竟奏章不止经过皇上的手,还有各个部门需要负责,负责钱粮的户部已经翘首期盼。他们也在等皇上确认此事。若是真的,那明年的粮食,岂不是必然增产?全天下来说,都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若换成好大喜功的帝王,说不定早就传扬开了,也就是他们陛下谨慎对待。户部尚书碰到从勤政殿出来的林大学士,见他满脸喜色,忍不住问:“林大人?是不是那件事?”“对,那件事,是真的。”“竟是真的,谁能想到赶在年节前,竟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第二天早朝过后,消息便传遍整个汴京。汴京林大学士家中自然也得了讯息。这天下间,竟然有人想出让粮食增产的方法,麦子都能增产八十斤,几乎提高了二分之一!就算再不务农桑之人,都明白其中意义。只是跟其他地方欢呼雀跃不同,林家倒是显得有些尴尬。若是高兴,那自是高兴。高兴之余,又隐隐看向林家姑娘们的脸色。谁让做出这种好事的人,竟然是纪炀!跟林家有过婚约的纪炀!林家三姑娘已经在屋子里摔盆砸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扬名?她年后就要嫁人,退了亲的人竟然做出如此功绩,她岂不是十分尴尬?!门外的林家表妹,林家五姑娘,六姑娘都不敢去劝。他们上面,大哥中进士之后当官,无暇管他们,二姐又早早出嫁。平时都是三姐管着他们,作为小辈,谁敢过去。最后还是林五姑娘开口:“三姐,那事已经过去了。再说当初只讲纪家大公子跟林家姑娘结娃娃亲,其实并未说哪个。”“而且退亲的时候也没说,原本就是口头的约定,去年这事也就结了。不会有人多提的。”“看在咱们祖父的面子上,更不会乱嚼舌根。”林五姑娘分析的没错。毕竟谁能想到纨绔的纪炀,忽然想到这样的好法子,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做出笔政绩?就算有人有心攀咬林家,也要看看林大学士如今在朝中的威望。房门忽地打开,林家三姑娘脸上挂着泪痕,恨恨道:“若这样便好了。”“那伯爵府之前大张旗鼓说,我家去他家退亲,你忘了?”“知道的是他们要打纪炀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轻狂。”“纪炀早不出名,晚不出名,这个时候作甚!”牵扯到这事,那就无解了。林家大公子过去低调找纪炀退亲,口头约定,口头取消,也不点名哪个林姑娘,这算是过去。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大家都好。偏偏伯爵府听说此事,一定要讲,是林家厌恶纪炀纨绔,所以退亲,伯爵府嫡长子又如何,品行不端,行为不检,还不是照样没人要。伯爵府传这话的人,甚至有意抬高林家,贬低纪炀,好为以后庶子承袭爵位铺路。让大家更知道纪炀的不好。这事之前也没什么,林家三姑娘也不当回事,反正损的并非她的名声。可制肥方子事出来,两者身份转换,反而林家变得极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