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熠那一阵一阵的胃疼俨然没有半分缓解,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一时之间落在芫娘的眼里,又莫名叫她心软下来。
芫娘蹙住眉头,不自主将视线瞟向陆怀熠身上。也不知是怎么,方才在鸿运坊无缘无故被他扯着逃命的忿忿之气,仿佛逐渐一点一点烟消云散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那一番奔波,才引得这人胃疾复发。
虽然赌鬼向来都可恶至极,可是她也不能算是全然不理亏。
芫娘不由得抿了抿唇,又怕撞到拔步床发出什么动静,正有些犹豫不决,就见眼前忽然一亮。
那挡住人的脚踏终于被翠翠重新搬开:“芫娘,人都被老鸨赶走了。”
“你们快出来吧。”
芫娘逃也似得离开了逼仄的床底。
陆怀熠自是紧跟其后,却半点也不生分,熟稔地端起翠翠桌上的茶杯硬生生灌下两杯,硬是将捻着杯子的指尖都攥得发了白,才迎上芫娘打量他的视线。
他的声音发虚,却还是透着几分揶揄:“找你指个路罢了,你们还真想要了我这命才解气?”
芫娘瞧着他那几无血色的嘴唇,和佝偻到凭着桌子才能站稳的身影,心中忽而又有些龃龉。
明明她才是被拉下水的那个,如今倒怎么变得像她在强迫人一样?
芫娘踯躅片刻,终于还是过不去良心那关。她只觉得要快点把这个麻烦赶走,也总得让他这胃疼好上几分再说。
她为自己的心软忿忿叹下一口气,侧目瞟向陆怀熠:“别灌水了,在这等着。”
她嘱咐翠翠两句,便急匆匆出了门。
未几,一碗鲜虾蟹子干拌抄手便正正摆在陆怀熠面前。
可陆怀熠见状,却好似并不知自己身处何境,仍旧蹙了蹙眉头挑拣道:“这玩意的馅儿,好像会在水里游。”
“我说过,水里头的玩意儿……”
芫娘坦然:“现下时间紧,我只找到这些,没找到旁的。”
“鸿运坊的人现在走了,难保不会杀个回马枪,如今好不容易甩掉了鸿运坊的人。”
“你且当药,吃完快点从远萝楼出去再说,别再牵连旁的人。”
陆怀熠:“……”
鱼虾贝蟹之类的海货水产,一贯是价格不菲滋味丰腴,便是端上桌也是人见人爱,可却偏偏就是陆怀熠这辈子最没法消受的东西。
他和腥味之间,大概隔着此生都永远不能化解的仇恨。
故而饶是此刻的陆怀熠胃疼到唇色发白,也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抗拒。
“我不吃。”
芫娘挑起眉,一把将筷子拍在陆怀熠面前,半丝也不容商量道:“以前挑就挑,我毕竟收了你的现银。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工夫跟这挑三拣四?”
“它活着的时候才是水里游的,现在它包进抄手里,已经不会游了。”
“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