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圆滚滚的土豆在我手里冒着热气,暖呼呼的。
我眨了眨眼,看着他,开始仔细回忆他的名字——我只记得似乎是a开头……还是d来着?唔,也许是k?
“看什么看,”他一脸嫌弃,“不吃拉倒。”他伸手想要拿走土豆。
我连忙把土豆藏在背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先是使劲儿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
他哼了一声,似乎很满意似的,转身走了。
我捧着这颗热乎乎的大土豆走上了楼梯。
回去后我把这颗土豆放在桌子上,仔仔细细盯着它看了半天。维尔娅也走过来,好奇的盯着我,又转头盯着土豆,然后再转头盯着我。她来来回回转了七八次头后,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她不头晕我都晕了。
我把土豆递给她,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她吃。
“我不吃,”她细声细气的说,“你没吃早饭,你吃。”
我翻出纸笔,写起来,“那个最大的男孩是谁?”
她一个字一个字读着(幸好她已经识字了),然后小声回答我,“那是亚历山大凯拉。他脾气不好,”随即,她又急急忙忙补上,“但是,但是他很好!很好很好!”
八九岁的孩子还没什么词汇量,只一个劲儿说着“很好”,但是脸上的急切一览无余。
我连忙点点头表示相信了。
最后那颗土豆我和维尔娅一人一半吃掉了。
味道还不错。
我在这儿一住就住到了开春。我和其他孩子们关系还不错,他们都很友好。这里不得不单独说一下那个亚历山大凯拉,因为他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性格很奇怪,经常凶巴巴的,几乎不笑。但是当三岁的杰克摔倒哇哇大哭的时候,是他第一个跑上去小心翼翼抱起杰克,帮他处理伤口;我还见过他皱着眉头给维尔娅编辫子,虽然一脸嫌弃,但是手上动作轻柔无比。
人类复杂多变的丰富感情,真让我着迷。
春天的时候,我们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上绑了个自制秋千,傍晚时分大家都围在这里,聊天玩耍。
白天的时候几个大孩子需要去上学,小孩子们留在房子里玩耍。本来我的年纪也应该去上学的,但是我用“身体情况特殊”作为理由,强烈要求凯瑟琳夫人同意我呆在福利院里自学。当然,我也没闲着,空闲的时间我用来雕刻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木雕,然后让亚历山大帮我拿到旁边大街的商店里出售。那些富有东方色彩的木雕很受欢迎,每次都能销售一空,在老板抽取中介费后,也算是一笔小小的财富。
我把那些钱都给了凯瑟琳夫人,她在欣喜之余,也一脸心疼的告诉我,不用那么辛苦。我举着木头和刻刀朝她开心一笑,表示我很喜欢雕刻,让她放心。
等上学的几个孩子下午放学回家,吃过下午饭,大家都围坐在树荫下的秋千周围,年纪小的几个女孩儿轮流荡秋千,亚历山大则给其他人教学前识字,而我则坐在一边雕刻各种木雕。当亚历山大不在的时候,教小孩子识字的就变成了兰斯沃尔加特——那个给盘子自我介绍的棕发男孩。现在我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不近人情,只是性格偏冷。我格外喜欢注视着他,因为他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沉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里德尔的黑色眼睛。
看,现在我已经能平静的提起他,带着千帆过尽的温和宁静。
福利院的食物还算不错(对我来说能吃就算不错,我不挑食),但是明显满足不了那几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十几岁的男孩正是像竹子一样嗖嗖拔高的时节,吃再多土豆泥和蔬菜汤也抵不上发育所需的营养——这就导致他们几个虽然越来越高,却瘦的像是竹节虫,手腕细伶伶的戳在短了一截的袖口,看起来随时都能被大风吹走。
于是我决定打点野食来开个小灶。镇子不远处就是伐木场的森林,再加上正是春夏之交,野兔繁殖旺盛,十分好抓。
第一次抓兔子回来的时候(我没用毒牙咬,是用电的),亚历山大一脸震惊。他严肃的抓着我的肩膀盘问兔子是哪里来的,也许他以为是有人不怀好意送给我的。
我告诉他兔子是我抓的,还说了一大堆神秘兮兮的东西,然后求他为我保密。他一脸茫然,可能是以为我在做白日梦——但是当我第二次抓兔子回来的时候,他才不得不相信我的说法,“我有特异功能,兔子会自己跑来被我抓喔!”
……兔子表示委屈。
后来这成了我和他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他对其他孩子和凯瑟琳夫人的解释是兔子是商店老板送的——虽然家兔和野兔一看就不一样,好在没人注意到。
有了肥美的兔子丰富我们的餐桌,大家纷纷表示满足。后来我的捕猎目标扩大到了河里的鱼类,于是餐桌上又增加了熬的浓白的鱼汤。
到了七月份,学校放暑假,凯瑟琳夫人决定带八岁以上的孩子们去郊游野餐。我们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尽可能丰富的食物,然后坐着班车朝郊外出发。
目的地是个山谷,景色秀丽,来郊游的人还挺多。我们找了一个树荫铺好餐布,小孩子们在不远处用树枝和泥巴搭房子玩,大孩子开始动手整理食物。
我们玩了老鹰捉小鸡和躲猫猫之类的游戏(我是老鹰的时候捉人总是特别快,我躲猫猫的时候总是最后一个被找到——这就叫天赋),等到下午大家都饥肠辘辘的时候,凯瑟琳夫人招呼我们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