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句话,窜入天际的黑烟似乎又高了些。
“姐姐!”思嫣赶到院门前就先看见了那黑烟,直吓得面色煞白。
又过将近两刻,院中大火终于将将熄灭,从后院到徐思婉的卧房与堂屋都倒了大半,处处都是焦黑的残垣断壁与宫人们扑火留下的满地水渍。
“阿婉!”身后一声急唤,徐思婉回过身,一眼望见皇帝松气的神情。她顿显娇弱,趔趄着迎向他,不及说一个字,就被他一把拥进怀中。
“阿婉。”他又唤了她一声,双臂将她搂得紧紧的,好似唯有这样才能确信她依旧在这里。她缩在他怀里战栗如筛,莹婕妤望过来,扯了扯嘴角,拈腔拿调:“陛下好偏心。臣妾和倩妹妹好端端地说着话,就突然起了火,臣妾也怕得不行呢,陛下却只顾着倩妹妹一人。”
“好了。”他无奈地看了莹婕妤一眼,眼中亦有宠溺与担忧,但终是没松开徐思婉。
徐思婉紧紧攥住他的衣领,眼里挂着泪,幽幽抬起头:“怎么会、怎么会就突然起了火……”
“朕会帮你查清楚。”他温声安抚,说着一睃王敬忠。徐思婉只作未觉,仍自顾抽噎着。她惊魂未定般地在他怀里睃了好半晌,院中火势终于全然扑灭,宫人们一个个聚过来见礼,她抽神问他们:“楚少使如何了?”
刘恭刘敬兄弟两个都被熏得满脸乌黑,伏地禀道:“少使已救出来了,只是受了惊,暂且歇在了后院里,倒是身边侍奉的樱桃烧伤了胳膊……”
“快让路太医去看看!”徐思婉急道,早已候在一旁的路遥闻声急忙入院,跟着宫人去寻楚少使与樱桃。
此时思嫣已定住神,缓了缓气,垂首轻言:“陛下,纵使天干物燥易起火,可姐姐位至贵嫔,身边有那么多宫人,应是能及时扑灭的,何以烧成这样……”
“妹妹这话说得在理。”莹婕妤轻嗤,美眸在郑经娥面上一划而过,“倒是今儿个郑经娥突然来与楚少使喝酒,不知有没有什么别的缘故?”
郑经娥早已吓蒙了,适才在徐思婉面前争辩的那几句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眼下她瘫坐在地上,眼见皇帝驾到都没顾得上磕个头,闻言亦回不过神来。
皇帝锁眉,亦不欲多理她,王敬忠当即上前,着人押了郑经娥就走,徐思婉就是不问也知,这是要往宫正司去。
“去紫宸殿歇一歇。”皇帝温声轻言,徐思婉不及应声就被他打横抱起,又见他一睇莹婕妤,“来。”
“诺。”莹婕妤应得和顺,御前宫人们旋即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往紫宸殿。徐思婉被皇帝直接送进了寝殿的床上,只管做出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躺着歇神,莹婕妤坐在床边,一句句地诉说恐惧。
徐思婉缩在衾被之中,手始终紧紧地攥着他的袖角。等莹婕妤说完始末,她才终于开口,声音气若游丝:“除了这火起得古怪,臣妾更奇怪楚少使是怎么了……她与郑经娥喝着酒,既然郑经娥能出来,她理当一起出来才是……”
“朕会命人去问。”他沉声。
徐思婉点点头,不再多言,抱住他的胳膊闭上眼睛,好似已然心力交瘁,只想闭目养神。
然而闭目久了,她竟真的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至暮色四合之时,殿外的声响有些嘈杂,吵得她睁开眼睛,揭开帘子,看向近在咫尺的花晨。
“娘娘。”花晨忙迎上前,在床边半蹲下身,引着她的视线一扫,提醒她尚在紫宸殿中,继而才平心静气地禀道:“御前宫人们与宫正司一起问了话,楚少使说,喝了郑经娥带来的酒,不知怎的就浑身使不上力气了,这才险些没逃出来。但郑经娥那边则说那酒只会让她起疹子,并不会如此失力,更不曾让人纵火。”
徐思婉黛眉轻皱:“太医怎么说?”
花晨道:“那酒在大火中都烧尽了,验无可验。楚少使身上也的确有些起红疹的迹象,一时难辨郑经娥所言的虚实。”
徐思婉定了口气,侧耳又听了听外面的声响,见嘈杂已然淡去,问道:“外面方才是什么动静?好吵。”
花晨说:“是孙徽娥听闻拈玫阁起火,匆匆从家中赶了回来,直接到紫宸殿求见来了。想是来得太急,是以惊醒了娘娘。”
徐思婉扫了眼不远处的御前宫人,才按捺住了嘴角几欲勾起的笑。
她倒没想到,孙徽娥会回来得如此之快。
郑经娥带来的酒真的会让人起疹子,而且余酒又被大火烧尽了,让那酒的作用无从查起,林嫔这番安排也算周密。哪怕纵火之事查到了王施,王施底细那么干净,也未必牵连得到她。
但孙徽娥是备给她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