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流:……我谢谢您。“阿刀,累了回来,平昌王府的大门永为你敞开。”李默若有所思地道。孟晚流更懵了。“聂云卿深不可测,连陛下都为其把控,你能奈他何?”李默这时候倒是有良心了。“哦,谢谢,只是他与你不同。我当然信他啊。”或者说,她只信他。但是这句话,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寝宫内聂云卿为皇帝擦汗的手停了一瞬,再落下时轻了轻。里与外,各有深邃眼眸。新秀皇帝没露面的第三日,群臣实在难忍,商量着一定要见皇帝一面,忽然宫里传来消息,说今日照常上朝。群臣激动困惑之余,只能静观其变。早朝到来时,所有人都在例行的跪拜中偷偷觑起坐在高处的人,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状态比想象中的要好。皇帝稳稳坐着,面上看不出苍白病弱之色,眼神清明神色端肃,看人依旧很有力度。群臣不知是欣慰还是惋惜,但也无暇沉溺,三日里积攒的国事太多,必须尽快解决。孟晚流被特例允许听政,瞧见群臣的表情变化不禁想笑。那样子像什么呢,像现代尽职尽责的班主任忽然请了假回来时学生的反应——希望看见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又被班主任严肃的目光打回现实。皇帝给人的感觉正是这样。期间礼部侍郎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按照以往皇帝定要训斥两句,此番皇帝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再说什么。而后的几个意外也是如此。臣子们发现皇帝似乎变得宽容了。当严厉逐渐松散,就会慢慢演变成惫懒,只是这一点少有人意识到。但是有一点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皇帝身边出现了新一任宠臣,聂云卿。再说皇帝这边。两天前聂云卿有惊无险地为他施完针,他陷入重度昏迷,醒来颇有一梦浮生之感,心绪久违的安宁。聂云卿侍奉周到,等他好受些了才对他说:“臣已为陛下施针,陛下心头之魔已被驱逐,往后莫要过喜过悲。处之如水、静养如莲,方能长久。”皇帝四肢百骸都很舒爽,自然愿意听他的话,见他鬓发松散衣袍褶皱,便让李公公送他出宫,仁善异常。此后两天聂云卿和其他臣子一样并未见到他,直到上朝才见面。群臣不安,唯他始终平和安稳,皇帝的目光与他在半空中交汇,再移开时,莫名又多了几分底气。这两天他没召聂云卿也是因为心里犯别扭,想想这人也是见证了自己最狼狈的日子,肯定会心有不屑吧。然而真正见了,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他能看见的只有一汪宁静湖水和星星点点的关切。愧疚如潮水涌上,一下朝他就让李公公把人召来。聂云卿见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行礼,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救了他而自满。皇帝为数不多的良心呈几何数增长,忍不住开口道:“聂爱卿倾力救朕,可有什么想要的?”“此事全因陛下福泽深厚,与聂某有何关系,那日之事实乃仙人附体,为救陛下。”聂云卿说得轻巧,却把皇帝着实惊了一下。再看聂云卿,一介儒生,面孔尚带着少年人的青稚,哪像医仙该有的模样?转念一想,能被仙人附体,其人也不会差。笼络的心思止不住的蔓延……“聂爱卿每日未时可有空暇?”皇帝温和问道。“自然有。”“那便每日未时来御书房。”皇帝满意道。“诺。”年轻的少年肩膀单薄,看似承不住太多,却已默默承载了许多。这是皇帝精挑细选的好苗子,这么多年来,能走到他身边的,只有他一个。皇帝想,只要肯教,他便能分担很多,很多。少年走出寝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精神为之一振,他别过李公公,独自往宫外走,目光流转之间,浮光掠影从他飞扬的眼尾晃过,氲开一片绮艳深浓。轻薄鲜艳的花间韵事里,藏着谁也触碰不到的隐刺。平昌王府。李默回来时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来到院落深处,不顾形象地让自己陷入草叶中。他捡起石子,在墙壁上划一刀、再划一刀,痕迹凌乱随意,并无规律。但他的心里的痕迹已经渐渐有了流畅的脉络。他差点就杀了皇兄,当时是激动多过慌张的,事后回想也没后悔,只是他觉得让他这么死了,好像太便宜他。会不会那个少年也是这么想的?他为这想法吓了一跳,颇觉荒谬。人家抱好皇帝大腿那是前途似锦,杀了他反而落不到好处。墙上出现几个相互独立的小团子,浑身毛刺的被他狠狠划掉。车鞠无能,竟让聂云卿一锅端了,真叫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