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庄村的里正?”“正是小老儿。”“今日周大丫与庄铁柱要和离,你做个见证。”庄里正很为难,人打成那样,活不活得过来都未可知,这顾公子就明目张胆地提和离。万一铁柱死了,他们找谁去。再者,他是一村里正。要是由着外村人上门打死人,他的面子往哪里搁。“顾公子…这个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要不等铁柱伤好了再说?”顾安唇角翘起,看着是笑,庄里正却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心底,腿脚不由得开始发软。“等伤好多麻烦,不如直接打死了事,你说如何?”他问的是周月上,周月上只觉得解气,当下点头,“留着也是为祸人间,还不如送他一程,替庄村乡亲除去一个祸害。”这周四丫好大的口气。庄村人心想着,他们不敢责怪顾安。顾安与他们不是一路人,那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周月上不一样,同是村里长大的,怎么那般心狠?“还有没有王法…”一个妇人小声嘀咕着,被周月上听个正着。她心中冷笑,什么王法?自己的老公就是王,他就是王法!在他们面前谈王法,简直可笑!“王法?他庄铁柱天天打我大姐时,怎么不见你们有人来管?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和庄铁柱谈王法?我大姐都快被人打死了,我们还手不行吗?”她眼睛大,瞪着眼发着怒火,有些人就被吓得倒退一步,低头不敢直视。顾安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这一笑就像冰雪初融。“庄里正,今日要么和离,要么周大丫守寡。无论是和离女还是寡妇,我们都要把她带走。你看着办?”庄里正不敢开罪他,且不说他父亲是京官,就说县里的顾师爷是他叔叔,这关就不好过。小小的里正,哪里斗得过县里的师爷。“铁柱家的要和离,我这个外人拦不住,可是铁柱现在的样子…你们看…”庄铁柱像一团烂泥似的,脸着地趴着,也不知是死是活。顾安不看他,唤来今来,“写个和离书,让庄铁柱按手印。”这竟是来强的了,庄里正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黑沉着不敢发作。耿今来的动作很快,当下找到村子里一位秀才,给了人二两银子,写了一份和离书。先是给周大丫按了手印,再掰着庄铁柱的手指,按了手印。鲜红的两个手印,又有村民和里正的见证,虽然他们大多不情愿。但和离书已成,过程并不重要。耿今来把和离书送到周月上的面前,周月上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折好收起。周大丫一直都恍恍惚惚的,她不相信,这么轻易就能离开庄村,离开庄铁柱这个混蛋。直到周月上扶着她上马车,她还再三回头确认。顾安已先一步上去,周月上临上车之际,对那庄里正道:“方才我夫妇一路行来,见通进庄村的路颇为颠簸。想来村子里的人出行极为不易,我大姐能顺利与庄铁柱和离,全仗各位乡亲明理。我夫妇也不是小气之人,愿为庄村人谋些福利,修路的钱我们出了。你们看意下如何?”这反转来得太快,所有人都回不过神。还是里正见过世面,很快反应过来。周家这位四丫好生了得,这是给个巴掌来个甜枣。巴掌都受了,要是推掉甜枣,那岂不是傻蛋?“不知顾少夫人此话可当真?”里正怀疑地问着。耿今来已明白自家少夫人的意思,从袖子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庄里正的手里。庄里正一把收起,村民们都没看清上面的数字。“顾少夫人为人仗义,铁柱这些年确实过分了些。也罢,既然过不到老,早些和离也算是行善。你放心,铁柱治伤的钱,村里出了。至于他以后如何,皆与周家大姐无关。”“那全仗里正照应,我们夫妇二人感激不尽。”周月上笑笑,上了马车。马车一驶动,庄村的人全部围着里下,叽叽喳喳,想套出顾家给了多少钱。那倒在一旁的庄铁柱早就被人遗忘,还是里正命人先抬他进屋,又请大夫抓了药。庄铁柱伤得重,就算保了一条命,却落得半瘫的下场,没挺过几年就死了。他的死无声无息,没有人攀扯到周大丫的身上,更别说顾安夫妻。这是后话。且说周大丫坐在马车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这辈子只坐过牛车,坐马车还是头一遭。她身体僵硬着,一动不敢动。“大姐,你别怕,我不会送你回下河村的。”一听到这句话,周大丫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再也管不了顾安在场,眼泪豆珠儿似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