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知道天快亮才睡着,这之前我就想啊,这他妈到底是谁呀?谁这么恨我们,这么恨小九,非要至我们于死地?警察接了举报电话就来搜查,发现没在小九屋里反而在林强屋里,就把目标对准了他,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个?!
昏昏沉沉和不知不觉中我就睡着了,我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乱到让我恶心,到后来还梦见了汤小燕,梦见了慕慕,梦见了二咪子,我跟她说好好看孩子,这段时间我不回家了,我得出差,我去铁岭,去准葛尔,去克拉玛依,我要穿越罗布泊,畅游喀纳斯湖,然后一路杀到莫斯科,叶利钦要接见我,我得去克里姆林宫跟他喝红菜汤
我从没做过这么可笑的梦,可笑的要命,等我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跟床上躺着,哪儿都没去,我身边儿是周小川,看看周围,还是东四老宅,擦了一把汗,我一脑门子官司,我笑自己,真是没得梦了,居然梦见汤小燕,可在清醒状态下想到这个名字,我后背一下子凉了。
我突然想到了和他的婚姻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危机!一年半以来,我竟然已经忘了这危机的存在了?!难道灾难真的要从我这里找到根源?!
没告诉周小川,我直接去分局找到了还在拘留审查中的林强。
"强子,你确定那毒品不是你的吗?"面对面却不能靠近,我隔着长桌子问他。
林强半天没说话,知道我快受不了了他才开口:"裴哥,你懂力学吗?"
"你、你说什么呢?"我当时就愣了,新说这小子有病吧,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裴哥,你看。"说着,他冲我伸出四根手指,"一座桥,两头搭在岸上不用说,下头有四个桥墩子,这桥就能稳住,只要不是地震洪水,一般就塌不了,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喃喃。
"要是一不留神,有一个桥墩子倒了,就还剩下仨,这仨呢,也能把桥给问住,这时候赶紧再找一新桥墩子顶上,哎,又稳当了,是不是?"
"强"我有点莫名其妙,刚想打断他却反而被打断了。
"可是呢,要是一下儿倒了两根桥墩子,河里的水稍微流急一点儿,就肯定得塌,因为这时候那仅有的两根已经撑不住了整座桥了,这就是受力太大,又不平均的结果。"说到这儿,他收回手,然后看着我,"裴哥你说不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知道他铁定清楚那包东西是小九的,他知道自己无辜,却要忘掉自己的无辜。
"我不算什么,可不能让九儿跟我吃瓜落儿。"林强抬起带着铐子的手挠了挠头皮,"你们俩可别跟川儿说乱七八糟的,要不他非疯了不可。"
"你、你说你这是为什么许的啊?!"我一下子站起来,我心说你丫真傻假傻?是你跟着小九吃瓜落儿!是他连累的你!你反过来还
"裴哥。"林强也站起来,他冲我亮了亮手上的铐子,然后别有深意的挑起一个微笑,"我已经认罪了。"
我犹如五雷轰顶。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更明白他笑容的意思,他要把自己豁出去,换得"桥"的安稳,或者说,他要把自己牺牲掉,换得小九的清白。
他疯了。
我从分局回东四的一路上,脑子都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到了老宅,我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川川,给我倒口水喝。"我耳鸣,而且很严重,眼睛也有点发黑,结果水杯,我一饮而尽。
"上哪儿去了?"他坐在我旁边。
"分局。"放下杯子,我叹了口气。
"你上分局干吗去了?"他一下子愣了。
"我看强子。"抹了一把脸,我不知为何带出一个古怪的微笑,"不到中午,你就知道了。"
那天的确不到中午就得到了分局的消息,说林强认了罪,说他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说他家里争取了取保候审,叛了三年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小九哭的哑了嗓子,周小川腿一软,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起来。
"建军,难道真是强子?"他问我。
我想说不是,我想大声告诉他这就是陷害,但到最后,我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我满脑子都是林强早晨跟我说的话,桥不能塌,唯一的办法就是牺牲一根桥墩。
我胸口压抑得不行,不能告诉周小川真相,也不能让小九告诉他真相,我知道,决不能对警方说非要查出真相不可,一旦找到了下黑手的人,"桥"也就完了,没有证据,人家怎么说就怎么是,我们没有解释清楚的可能。
"川川,你别怪强子,你别怪他!"我按着周小川肩膀,"他不是要毁了桥,他从来没这么打算过你知道吗?"
"那他干吗还这样?!"一下子低喊出声,他眼泪紧跟着就掉下来了,"现在这样,你说我能怎么办?!"
"怎么办,扛着!"我一把把他拽进怀里,"扛着,扛不住了也得扛着,桥塌不了,我跟你一块扛着,还有九儿,咱仨在,得忍过去,要着牙也得忍过去,不到绝路,就决不能后退!"
我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也幸亏我不是那样的人,才会在过后的挺长一段时间内反复调查究竟是谁要给"桥"栽赃,我体会了一把作警察的感觉,一个多月中,找朋友,朋友的朋友,调动了我能调动的全部积极性,终于在最后查明了我一直渴望知道的所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