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一直躲在王雎背后,久久不肯露头。她突然转头轻轻打了个喷嚏,将沉默打破。只听崔骜语声艰涩道:“我下次再来。”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下次再来,他的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只是我的确不认得什么王玉。”他带了些嘲意道,而后几乎算是落荒而逃,莫名其妙。在王雎看来这分明是坐实他心中有疾。王雎分神想着,一面转身对周寅道:“他走了,别怕。”周寅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在风中一吹却又有狼狈的好看,娇娇弱弱地开口:“多谢。”声音中尚带着淡淡泣意,听起来脆弱极了。王雎本就心思不定,此刻轻易被她的美所蛊惑,缓缓伸出手要为她将吹散的头发别在耳后。周寅后退两步,惊惧地望向他,如在看另一个崔骜。她好易受到惊吓,王雎恍惚地想,旋即收回探出的手向她道歉:“抱歉,我僭越了。”周寅看上去十分疲惫,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却还是心软地点点头原谅了他。她抽抽鼻子问:“你提到了他,是认得他的,对吗?”她没由来的一句话让王雎愣了一愣,这才想起她是在说谁。他这段时间一直有机会却又未曾揭破沈兰珏的身份,便是想掐着二人关系有进步却又未到那一步的点上揭露沈兰珏的欺骗行为,以让周寅对他生出心结。他无法阻止沈兰珏,却能为二人添堵。于是王雎沉默颔首。周寅显得有些茫然,像是还没弄得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为什么崔骜会不认得他?同样是在春光堂……”王雎提示:“崔骜只是不认识王玉这个名字。”周寅终于听懂,嘴唇不由得微微颤动。她露出让王雎满意的神色,也问出合王雎心意的话:“王玉究竟是谁。”王雎高岭之花般的神情难得松动,清寒中带了些苦涩:“我原本只是不忍看你受骗,想对你旁敲侧击一番。但你既问了,我不能不告诉你。”“王玉合二为一为珏字,他是当朝太子,沈兰珏。”周寅听罢看上去几乎要昏过去,虚虚地在风里站着,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像在自问又像是在问王雎:“为什么要骗我?”王雎见她深受打击暗暗在心中检讨自己做得过分,很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同时又很为自己这精妙的一招得意,周寅如此反应,沈兰珏骗她显然给她带来很大打击。她敏感脆弱,会与沈兰珏重修于好的可能性并不大。王雎语气未泄露任何真实想法,仍似苍山覆雪般:“我不清楚,你可以问他。”周寅摇头,过了一阵终于仰起脸勉强对王雎笑笑:“大郎君,我不大舒服,可以先离开么?”楚楚可怜的。“自然。”周寅看上去未免太我见犹怜,王雎这一刹忘记人设,温柔极了。他急忙找补,又清清冷冷地道:“我送你。”周寅摇了摇头,带着可怜巴巴的祈求望着他:“我可以自己走一走吗?”王雎没逼她过甚,任何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周寅,应道:“好。”周寅冲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出来,与他错身而过,略有些跌跌撞撞地向前行去。一旦背对王雎,前方无人,周寅顿时敛去脸上所有神情,漠然得可怕,与在王雎面前时判若两人。作者有话说:周寅:看男人耍心眼儿竞争好累,配合更累周寅顺理成章地病倒,倒不是因为心病,而是染了风寒。为免将病气过给旁人,她很贴心地在清光凝魄中静养。说是静养,清光凝魄中却很热闹,日日探望她的人络绎不绝。她不梳妆地靠坐在床头,却依旧有着未经雕琢的天然之美,只是静静坐在那就让人挪不开眼。大约是病了的缘故,周寅看上去比平日还要脆弱易碎。荔肉似的皮肤近乎透明,背薄薄的一片,然而又不至于瘦得见骨。她手中握的依旧是那本《佛说大乘庄严宝王经》,此时正认真阅读,看上去根本未受沈兰珏身份被揭开的影响。宫人们送了煎好的汤药来,妙华接过稍晾了会儿才送到周寅跟前叫她:“女郎,药来了,您趁热喝。”周寅温驯地将书放下,无奈地看一眼药碗,却还是顺从地将碗接过,慢吞吞地将药喝净。她喝药不似寻常人那样一饮而尽,很符合她性子那样不紧不慢地一口一口喝,很能吃苦的样子。妙华在一旁瞧着都觉得口苦,待她喝完忙捧了一罐蜜饯过去。周寅随意从中捻了一颗放在口中,眉眼弯弯地谢人:“多谢你,妙华。”妙华将碗放入食盒中收好,只觉得女郎太实心眼儿,不免出言:“女郎,您喝药时不若喝快一些,一口气喝完倒少受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