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飞惊异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高远说:“我下去问了药堂的老中医,说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先喝点热水,然后躺床上去,在胃上敷一个热水袋,缓过劲儿来了的话可以吃一个苹果,果酸可以帮助胃部恢复。嗯,我买了一个水瓶,在他们那里接的开水。你先喝点。然后睡床上去。”
舒飞过意不去地说:“高先生您这样,叫我太过意不去了。”
高远简短地说:“客气什么!现在少说话。喝了水就躺床上去。”
一会儿,高远将灌好的热水袋递给平躺在床上的舒飞,在旁边默默地站了几分钟,才说:“我今晚上不走了,万一你又疼了起来,我好送你去医院打阿托品,药堂的老中医说别的不见效的话,就只有打针了。”
舒飞说:“不用,我真的好多了。”
高远看了看他,说:“那我就再坐一会儿吧。幸好睿睿睡着了,不然他看见了该是要吓坏了。”
舒飞不语。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舒飞说:“高先生,我现在真的好了,你回家去吧。今天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叫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恩不言谢,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说。”
高远问:“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你这是胃溃疡吧?怎么年纪轻轻地就把胃给搞坏了?”
舒飞苦笑着说:“没办法,加班太多,压力太多,饮食又不定时。我们这是职业病,公司里许多人都有这毛病。”
高远的眉毛紧蹙,问:“你经常这样加班还不吃东西?”
舒飞苦笑着说:“嗯,是啊,我是此事广告业的,我们这一行有一句话,搞公告的和二奶的工作性质一样,都是吃青春饭的,只不过,搞广告的出卖劳力,二奶出卖身体,反正最后都是一个下场,搞广告的劳力被榨干后被踢出这个行业,二奶青春不再的时候被人遗弃。”
高远说:“那就换个工作,不要为了挣那一点钱把健康都赔上了。”
舒飞说:“可是,我需要钱。你知道吗?睿睿不是一般的孩子,他的智商高达一百九,我想让他受最好的教育,将来是一定要出国留学的。而我,一无爹可拼,二无娘可靠,三无有钱有势的亲戚来帮助,只能靠着勤奋肯干才能拼出一条路来。”
舒飞唇角扬起一个淡如云烟的笑,说:“高先生,在你这样做大生意的人看起来,几千万上亿的资金不过是数字而已,挣钱对你来说,也许更多的是体会成就感,而对我们来说,那是实实在在的幸福,有了钱,就可以给让孩子吃饱穿暖,住自己的房子,受好的教育,一周一次带他去电影院看电影吃肯德基,有年休假的时候带他出去旅游。你不知道和以前相比,我们已经幸福好多了,这点病痛算什么。”
高远久久不言。
舒飞惊醒似地说,“高先生,这么晚了,你……”
高远恍然一般地说,“是,我要走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下午我不是和你朋友肖帆一起去了家政中心吗,现在快年底了,钟点工好像很难请,不过我家的一个老工人因为老家盖房子很缺钱,想再多揽一些活计做。我就把你家推荐给她了,她倒是很乐意,说是都在一个小区里正好,节约了路上奔波的时间。”
舒飞不禁大喜,说:“真的吗?那太好了。高先生你简直是帮了我大忙了,真是雪中送炭啊。”
高远微微一笑,说:“我也不过是顺嘴问问,没想到却是正好,你缺人,她缺钱。”
当下舒飞又问及工资等事,高远都是含糊以对,只说“你看着市场行情给就是,她不会挑三拣四的。”
夜深了。
高远削了个苹果,给他放在床头柜上,说:“我走了。嗯,我明天早上过来,帮你送睿睿。”
舒飞怎么好意思,口中连说“怎么敢老是麻烦你?”
高远摆摆手,说:“你现在自己养好身体要紧,要是弄得胃出血了,还要住院,那时候就更麻烦了。你也别老是那么客套,你朋友有一句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再说,我也不过是顺手帮你一些小忙,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舒飞想要起身送他,高远却按住他的肩膀,说:“不要起来。病着的人还讲究什么客套,我出去之后给你把大门带上。”
高远出了舒家的门,下了电梯,却没有马上举步回家,就站在楼下的树荫里,默然静立。
手上还残余着刚才他肩膀的触感,好瘦!他的肩胛骨处因为消瘦而有些突兀的凸起似乎咯疼了高远的手掌,一直疼到了心里。
实际上,睿睿也很瘦,与高远常见的一些营养过剩的圆滚滚的小男孩比简直就是竹竿一样。
由此也可见他们的生活过得有多艰难。
若不是那一天的事,舒飞也许还是四年前那个没什么戒心的傻傻的青年,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又或者已经结了婚,身边有个贤惠的妻子帮忙照顾着他和孩子的生活。
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亏他还对我说了那么多感谢的话,却不知道这一切的劳累苦难都是我带给他的!
高远怀着巨大的愧疚之情回了家,却被苏老爷子一把揪住,说:“我听张阿姨说,你居然把她发配到别人家里做活去了!现在家里多了一条狗要照顾,张阿姨都快要忙不过来了,你还要给她找事做?”
高远回了神,将大致的情况给老爷子说了说,最后加了一句话:“老爷子你成天叨叨着喜欢小孩子,这下子有现成的小孩子陪你玩儿了,睿睿还又乖又聪明,比静静姐(高远堂姐)家那个皮猴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